从其接受知识的具体途径看,周恩来不是单一的而是多兀的。他不仅仅是从课堂上课本中汲取,而更注重课外的学习和应用。早在东北沈阳读书时,就“养成读报的习惯,常常看《盛京时报》。从高老师那借到邹容的《革命军》看”。在南开学校读书期间,他的知识视野更加开阔,学者胡华先生作了深入考察后写道:“他课外读书很多,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他受到章太炎的光复会的影响,热心地读了不少清初一些民族主义学者如顾炎武(一六一三——一六八二)和王夫之(一六一九——一六九二)等人的名著,培植了他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他除了继续读一些‘新学’的著作如‘饮冰室文集’和《新民丛报》外,还爱读以孙中山先生为首的民主革命派在上海办的《民权报》和《民立报》以及较有民主思想的天津《大公报》,也很有兴趣地读了十八、十九世纪欧洲启蒙思想家的著作,如卢骚的《民约论》、孟德斯鸠的《法意》等著作和严复译的《天演论》。周恩来同志的英文进步很快,他甚至能看这些书的原文以及不少英文原本的世界历史、世界地理的书。在一九一五年《新青年》创刊后,他成为该刊的热心的读者。……。”这是周恩来知识渊博、视野开阔和思路发达的重要因素。不仅如此,他还是课外活动的热心参加者。方钜成、姜桂侬先生认为:“周恩来在南开的第二年就已经成为一名学生领袖。他和三位同学发起成立了敬业乐群社,创办了《敬业》杂志。”并且“担任《敬业》的主编,为它撰写文章,还常常在校刊《校风》上发表对时局的见解。”这些有意义的课外活动,既培养了他的应用能力,又增强了他的爱国感,因而也是其素质形成与提高的重要因素。
从终极关怀的视角看。古今中外关于知识分子基本界说的一种共识,就是不仅强调其知识水平,而且认为知识分子尤其是精英式的知识分子,应该是站在知识巨人的肩上洞察世界,成为社会的眼睛;应该活在社会大众的心里,成为体认民意的时代良心。即知识分子必须关注人类社会发展的进步事业,应该是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周恩来就是一位具有这样优秀品质的精英式知识分子。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深受传统文化的陶冶,就关爱劳动大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随之成长,这种关爱的情怀更为执着,乃至被捕入狱也再所不辞。如他后来回忆道:
“我小的时候读章太炎先生发表在《国粹学报》上的文章,当时虽然读不大懂,却启发了我的爱国民族思想。中华民国成立以后,袁世凯、北洋军阀的专横卖国,更增加了爱国的思想,因而积极参加了反对‘二十一条’、反对中日军事协定等爱国活动。”
事实的确如此,周恩来这一高尚的知识分子品格为举世所公认。美国前总统尼克松称他“是一个同不平等和外国侵略作斗争的知识分子。”对周恩来有着广泛了解与熟悉的美国著名记者斯诺,更是敬慕至极,称他是“中国人中间罕见的一种人,一个行动同知识和信仰完全一致的纯粹知识分子。”
第二,周恩来是一位学者型的政治家。
广大知识分子钦佩、敬慕周恩来,还因为他是一位中外公认的鲜见的学者型政治家。这是周恩来的优点与特点。美国前总统尼克松对周恩来的非凡智慧和卓越的才能十分赞叹。在其回忆录中写道:
“我们的谈话从政治谈到历史、谈到哲学,所有这些,在谈论中周始终都是游刃有余的。周是一位学者转变成的造反者,他从未失去学者心灵的敏感和思想深度。”
美国著名记者斯诺也认为“他是一个书生出身的造反者”。周恩来这位罕见的政治家,有着鲜明的学者特质。
何谓学者?《辞海》诠释为:“学术上有一定造诣的人。”其中两点最为重要:第一,要有相当的学术功底,主要是一定的知识水平;第二,对某些领域或某一领域有着系统的研究,并且取得一定的学术成果。对于周恩来的学者魅力素有研究的王旭东先生,对何谓“学者”的界定颇有新意。他认为理想型的学者是:“在人们的主观意象中被看成既内含深厚的渊学博识,又外显文人儒士之风度的人。若用描述性语汇表达,则为举止典雅,待人礼尚,不轻狂,不自卑,令人观之肃然起敬;谈吐侃侃,旁征博引,知古通今,晓人以理,论之有据,不轻易放弃己见,不断然否决别人,交谈中能给听者以知识的力量,让人心悦诚服地为之倾倒。在思维上,既然是学者,就应具备不断发散创造火花的能力,就应具备不断革新的素质。在品格上,人们要求学者应具有为追求和捍卫真理而献身的精神,应该有强烈的正义感,不趋炎附势,不阿谀奉承;气量大度,不计小事得失,对别人的一般过失采取宽容态度。毫无疑问,以上一切均是学者的理想模型。”这一界定,对理解周恩来的学者特色很有参考价值。
如果用以上标准衡量周恩来的话,他当之无愧。尽管他没有显赫的大学毕业的学历,但他丰富的阅历超常的学识,无疑是已具备了学者的条件。前文曾对他的合理知识结构予以评述,这是他成为学者型政治家素养的主要因素之一。不仅如此,他还具有极其渊博的知识,对政治、哲学、法律、经济、历史、教育、艺术、宗教等学科,或了解或精通。周恩来这种精深与广博的知识为中外学者所认同。从事周恩来研究的学者石仲泉先生认为,周恩来不仅有“立德”、“立功”的“不朽之盛世”,更有“立言”之本领。早在青少年时期就留下了大量的“立言”之作,已搜集出版的《周恩来早期文集》即是明证。他进一步考证:自从周恩来投身于中国革命之后,“数十年来,他一直处于不知疲倦、夜以继日的紧张工作状态中,很少有充分的闲暇时间可以超然地著书立说。尽管如此,他的报告、讲话、文章仍然不少。这些文献大都论述面广,内容丰富,思想深刻,富有启迪。自大革命时期至他逝世前的半个多世纪里,除少量文字由于政治宣传等需要,或以专文、或以论集出版过外,大量的言论没有面世,广大干部和群众未曾与闻。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他的著作才得以系列地整理出版。周恩来“立言”量之大,据专家估算,他一生的言论,就保存下来的档案文献来说,“字数可以千万计。目前已出版的十几种著作只是一小部分”。这千万计的“立言”之作,确实是周恩来知识渊博的最充分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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