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局第二书记欧阳钦同志,早年赴欧洲参加勤工俭学,是我党的老党员。他很有见地,对1958年“大跃进”的一些做法有过某些保留,对1959年庐山会议批判彭德怀同志的所谓右倾错误,欧阳钦同志和东北的其他几位省委书记态度都比较消极。欧阳钦同志很顾全大局,三年国民经济困难时期,主动为国家分忧,尽量从黑龙江多调些粮食出去,而不让本省居民的粮食定量定得过高。他对当时的“文化大革命”很不理解,表示了极大的不满。林彪、“四人帮”一伙唆使造反派批斗欧阳钦同志。他身体不好,态度又强硬,如果再遭批斗,身体很可能支持不住,我们在1966年底秘密地让他随我坐飞机到北京,安排在北京饭店。因事先来不及请示总理,到北京后我立即写信给总理,建议欧阳钦同志留在北京住院治病。总理很快批示同意,欧阳钦同志遂被送进空军总医院保护起来。
对于我本人,总理也是十分关怀和尽力保护的。“文化大革命”初期,东北局曾几次向中央文革小组写报告,请示运动中的政策界限,但是没有得到过一个字的答复。于是,我们就直接向总理请示,总理每次都有明确指示,并先后指定李富春同志和陶铸同志负责同我们联系。1967年,中央将大区和省市一些靠边站的领导同志集中到京西宾馆住,我被安排在六楼东头的套间。在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唆使下,东北的造反派到京西宾馆来抓我,他们不顾警卫战士的阻拦,气势汹汹地从一楼冲到六楼,有个别人趁机对我进行殴打,并把我拖到阳台,准备用绳子将我从阳台吊下去,强行抢走。此时,傅崇碧同志负责指挥的警卫部队急速赶到六楼,将我从造反派手中夺回,转移到安全地点,我才幸免于难。总理对冲击京西宾馆事件很生气,为了保护一大批老干部,亲自指示立即修围墙。京西宾馆现在的围墙就是在那个时候突击建成的。1969年,我下放到辽宁的农场劳动,不断遭到批斗,健康状况日益恶化,体重下降到不足90斤,腹部疼痛,不压一点东西不能入睡,我的几个孩子于1973年联名写信给总理,要求让我到北京检查身体和治病,总理很快就批准了。这一年的4月,我还没有被“解放”,总理在一次外交工作座谈会上,把将要出使美国的黄镇同志和夫人朱霖同志从后排请到前面就座,并在会上大声问黄镇同志:你去看过宋任穷同志没有?黄答还没有,正准备去。总理说:“好,应该去看看宋任穷同志,你们过去都在一起工作的嘛。”总理以这种形式再一次表达了对我的关怀,意图很清楚,希望我能够早日“解放”,出来工作。可见总理虑事之精细,亦见其用心之良苦。可是,“四人帮”一伙盗用中央政治局的名义,令我从北京医院出院后直接上火车站径返辽宁,我要求在中央组织部招待所住几天,看看熟人,也遭到无理拒绝。
在林彪、“四人帮”肆虐的动乱时期,总理要顶着他们这一伙的压力,继续处理党和国家的日常工作,尽量减少“文化大革命”造成的损失,其处境之艰难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文化大革命”初期,总理几乎每天都要花许多时间接见北京和外地的群众代表和红卫兵,耐心地给他们做工作。东北地区的代表来了,有时总理让我先出面谈,然后他再接见。总理一天要工作十几小时甚至20小时,实在太疲劳了,我目睹他在人民大会堂步履艰难地从这个厅走到另一个厅,两厅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中途还要坐下来休息一次到两次。看着这情景,真是使人心痛啊!林彪、“四人帮”一伙挑动和分裂群众,制造种种事端,处处刁难和折磨总理,到1974年,丧心病狂的“四人帮”居然明目张胆地打着“批林批孔”的旗号批起总理来了。这时,总理已重病缠身,但他仍置个人安危于不顾,排除干扰,以坚强的毅力,抱病坚持工作,在病房接见外宾,处理党和国家的重大事务。我1974年被“解放”,虽说名字出现在报上属“参加的还有……”之列,但总算有机会能在国庆宴会上远远地望一望总理。望着他那消瘦的身影,我思绪万千,忧心如焚。我多么想去看看敬爱的总理,以表达对他的敬意和慰问,但是又怕干扰他的休息,影响他的健康,同时也为了不给“四人帮”一伙对总理进行刁难的借口,只是通过一位老同志给邓大姐捎了一封信,请大姐转达我对总理的崇高敬意和亲切慰问。在总理不幸逝世之前,未能亲自去看望他,是我终生的一件憾事。1976年1月传来了令人胆裂肠断的噩耗:10亿人民衷心爱戴的好总理去世了。巨星殒落,人们相告不成声,欲言泪复垂。最难忘的是向总理遗体告别的日子。那是一个寒冷、肃穆、宁静的早晨,吊唁的人涛滚滚,泪浪滔滔。我带领全家向总理的遗体致哀,悲痛欲绝。
总理离开我们十多年了,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总理的革命精神和高尚品德永远激励我们前进。
见中央文献出版社《我们的周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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