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教授说:“无论是我的著作,还是我的讲课,无非表示这样一个意思,就是在这样一个世纪末,有这样一个人,这么一个钱理群,他对鲁迅、周作人或者对现代文学有这么一种看法,有这么一种思考,如此而已。”
这些话让我的思绪回到了粉碎“四人帮”之前。那时候,我还不到“而立”之年,也曾写过一些文字。现已经成了历史的陈迹而沉积,恐怕一时还难以见世面。那时,想法天真,也投过稿,都如泥牛入海。其实当时我何尝不知道那原因一是不合时宜,一是触动权威!比钱教授更有学术地位或者更有什么权势的权威。相比之下,在我的笔下,钱教授还真说不上是“大人物”、大权威。后来虽然不再投稿,却没有彻底搁笔,有时候还有写作的冲动,动笔写点什么。每到这时就想,自己写的东西,在我身后如果有朝一日能够面世,就可以证明:就是在这样一个世界上,在那个时候,有这样一个极其平凡而又没有多少文化的人,有这么一种看法,有这么一种思考,不同于某些“权威”、“权势”的思考和看法。
钱教授说:“我就希望自己做一个‘偏至的学者’,而不愿做一个四平八稳、面面俱到、人人说好的学者。”“面面俱到、人人说好的学者”是稀有动物,连孔老夫子、鲁迅那样的人都没有做到,钱教授当然做不来。执意要做“偏至的学者”很容易,看准了“风头”,只要胆子够大就行了,学问知多少无所谓。看完《话说周氏兄弟》本来很纳闷,一个堂堂名牌大学的金牌教授的讲演,怎么会那么的置逻辑、常理、常识和事实于不顾,东拉西扯,还能“语惊四座”?看到《我的精神自传》才恍然悟出,教授原来是以此展示一个“偏至的学者”的风采。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偏向了谁。
鲁迅先生说过:“如果已经开始笔战了,为什么要留情面?留情面是中国文人最大的毛病。”还说:“做几句不疼不痒的文章,还是不做好。”(《致萧军、萧红》1935年1月4日《鲁迅书信集下》第716页)我不懂“作文秘诀”,对于“笔战战法”,也不曾研习。钱教授是“接着鲁迅的话往下说”,我不过是接着钱教授的话往下说。而且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怎么想就怎么写。是疼是痒,还是不疼不痒,无法判断,最有发言权的,当属钱教授。
敝人知道凡是在有“公理”的地方,就应该有“婆理”。“公理”、“婆理”,谁是真理,至今没有定论。在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的时代还没有过去的时候,我不知道“公理”去何处寻。因此,只能拿已经广为人知的事实和用常人所共知的常识说话,说自己想说的话。事实是不需要辩解的,常识是不需要论证的。研究鲁迅如果不顾事实,违背常识,那结论一定是很有趣的。
尽管如此,当我写成这本书的时候,从心底里特别的感谢教授的书:没有他的书,就没有我的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