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忧”,主要是为国家的前途担忧,为党的团结担忧,为国民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担忧,也为保护老干部担忧。他既要保护没被打倒的同志不被打倒,不但要提醒他们如何“避险”,有时还亲自到现场坐镇保护;又要为已被打倒的同志寻找机会、创造条件,把他们“解放”出来工作。那时,总理对“文化大革命”的狂潮什么时候能结束心里也没底,对国家什么时候能消停下来也没法预测,工作不知怎么干才好。有时候也只好摇头,叹气而已。
他的“愤”,表现在对林彪、江青一伙进行的多种形式的斗争中。他曾批评陈伯达无组织无纪律;他曾指责江青诬陷护士害她,是胡闹;他曾把批极左的材料愤愤地摔在地上;在林彪座机飞越我国边境,至死不回头后,他狠狠地扣下话机,说林彪是叛徒……
就是在这种苦和难的情况下,身体的衰弱、精神的痛苦,在同时折磨着他。但他还是努力地工作着,顽强地支撑着。甚至在受到极不公正的批判的时候,还写信给有关部门,“建议”和“希望”他们尽快对某个国家发生的事变提出应对方案。作为总理,这本来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但由于他处在被错误批判的情况下,他的权力暂时被剥夺了,可他又不忍心看着这些事不管。当时总理还得把给毛主席的报告和王洪文一起联名签署上报,就是这样,他仍然坚持不懈,决不放弃手中人民给予的权力。放弃工作、放弃权力,是“四人帮”巴不得的事情。
当时的中联部部长耿飚曾经回忆过这样一件事:1974年“一·二五”批林批孔动员大会后的一个傍晚,他来到中南海西花厅周总理办公室,向总理谈起中联部运动的情况,认为有人无中生有,借题发挥,江青在“一·二五”大会上点了他的名,他想辞职不干了。周总理听后说:“耿飚同志,我送你三句话。第一,人家要打倒你,不论怎么打,你自己不要倒;第二,人家赶你,不管他怎样赶,你自己不要走;第三,人家整你,不管他怎样整,你自己不要死。”这几句话让耿飚豁然开朗。实际上,这也是总理自己心声的表露。
作为国家的总理,政治局常委和“十大”后党的副主席,他所处的特殊位置,让他集党政军日常工作于一身。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对上必须服从,对几种力量必须平衡。在不同的时期,总理有时候只能在“屈就”中去抗争。为了不在斗争中“崩盘”,有时就得忍,在忍中去寻找时机。林彪叛逃后,“四人帮”更加猖狂,公开向总理发难。这中间,还有党内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如康生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的狡诈和诡秘也很难防范。鉴于党和人民利益所系,斗争和大局的需要,总理不得不巧妙、策略地周旋,有时也还不得不痛苦、违心地选择。这才是总理说的“苦”和“难”。
在“文革”中,总理既要注意多种力量的平衡,又要同他们进行多种形式的斗争,还要灵活策略地执行毛主席的想法和指示,又要尽力维持国家政务和经济工作的正常运转,让老百姓能够吃饭穿衣,生产生活,真是费尽了心血,倾尽了智慧,有时真是左右为难。就是这样,还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受到“四人帮”的攻击和毛主席因误信“四人帮”的诬告而对他的批评。
有人曾问过我,毛主席和周总理还有其他领导人,平时相互往来是不是很经常、很随意,像串门、走亲戚一样?我到总理身边工作后,感觉到毛主席与周总理之间的联系沟通,大体上有这么几种方式:一是写信,书面来往,这是最主要的方式;二是通过联络员传话,这种情况也不少;三是总理同毛主席处通电话(或写信),事先预约;四是利用陪毛主席会见外宾的机会报告请示一些事情;五是在毛主席召集会议或约见的时候。据了解情况的同志讲,以往毛主席召开会议,总理都提前到一会儿,后来就逐渐变为政治局委员到齐后,总理在前面和大家一起进去了。这样,领导人之间就不像战争年代那样可以随时进行交流了。当然,这与进城后,工作环境、工作分工和工作方式、工作时间、生活习惯都发生了变化有关。加之,后来几年毛主席身体也不太好,所以,总理见主席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么随便了。1974年底,重病的总理坐飞机到长沙向毛主席汇报四届人大人事安排,两人长谈到深夜,这是难得的,也是少有的。我们听说后,感到非常惊讶和兴奋,两位老人家能这样促膝长谈太好了。当时,我们心里真的好象松了一口气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