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萧军是幸福的,峭岩能为萧军写下如此洋洋六千行的宏大诗篇也是幸福的一件事,在幸福温馨的意蕴中,我们得以再一次缅怀、感受、体悟先生的慈祥和伟岸。
沿着峭岩诗歌的丛林,跨越积淀已久的时光的碎片,我们可以真切地辨析到萧军脚下的路是一条通往延安的路,那条路上铺满了跳跃着的阳光和希望的花朵。于是,作家萧军来到了另一位伟人的身旁,延安的窑洞里他们像兄弟又像朋友那样亲切地交谈,一个是东北汉子的豪放、直爽,一个是湘江才俊的睿智、光芒;一个是直面人生疾苦的作家,一个是洞察时事风云的政治家,这样的场面不是杜撰,不是小说虚构的情节,更不是传说中的演绎,而是最大的历史真实。史料是枯燥的,诗意的描述才更具诗意的浪漫:
你是极坦白豪爽的人,我觉得我同你谈得来…… ——毛泽东
不为利己的目的而爱人的人/ 是多么伟大啊 / 我深深地掘发着自己/ 也就是掘发整个人类 ——萧军
文学啊!/它是我的恩主!/我的伟大的母亲!/只有它/把我才引回了真正/人生底大路,只有它/永远洗涤我的一切不洁…… ——萧军
当人与人交心了/枯树也会长出绿叶//这一次与毛泽东的倾谈/兄长与弟弟的倾谈/也许是那一代人的独享/因为坐在面前的/那个有血有肉的人/那个感情丰满的人/那个头发蓬松而长的人/那个下颌有个黑痣的人/不是常人/他是先哲/他是大慧/他是领袖/他是中国上空的北斗/他至今还是中国人民心中的太阳 ——峭岩
记忆洒在路上/心事堆成山丘……//萧军是在《讲话》余音缭绕中走的/是在整风之中 是在批评王实味“托派”之后走的/心绪压得他呼吸紧迫/他要去王家沟滚一身泥巴做一个真实的人/山风在呼啸,呼啸远天的雪花/风啊,你说什么呢/还重复传递萧红的死吗?…… ——峭岩 缅怀与审美
长诗《萧萧班马鸣》大胆地将缅怀与记忆的种子种植到诗歌的沃野,从而生成独特而隽永的诗歌审美效果。其诗歌语言的平实、真切与历史事件的真实、感人熔于一炉,只是诗人跋涉般的意象巡礼,让诸多历史的画面赋予了诗性的特质。走进诗歌的森林,任何一种穿越都将令人在肃穆的威仪中走向感动,尽管这种感动夹杂着丝丝对于命运的不公与挣扎,但诗人的职责是倾诉,而不是机械、简单地再现和重复历史。
事实上,长诗借用了一双缅怀与思念的翅膀,试图以诗性的敏锐与诗人湿漉漉追忆的情怀,去探寻一片雄性疆域的存在。在诗歌那种特有的感性关照与俯瞰历史尘埃的辨析与透视中,他让我们身不由己地走进作家萧军那庞大、广博、斑斓、丰富的精神世界。那是一片肃穆、寂静的原野,历史的风尘之下依然蠕动着诗性的光芒。轻轻拨开时光的羽翼,便可见那些并不遥远的往事在渐渐地复活,在那里我们见到了意气勃发血肉贲张的萧军。那一阵阵仰天长啸的嘶鸣是真实的,那踢踏作响的蹄声也是真实的,一匹烈性的班马在时空中腾跃、纵横,他的生命中洋溢着旷世的倔强与刚韧,在他的身上有多少狂放不羁的天性,就有多少奋不顾身大义凛然的本色。祥和的月光下,我们伴着诗歌荆条取暖,也只好将命运的不公、生命的坎坷、爱情的流云、信念与向往以及诸多诗一样风干的文字留给泪水去稀释、融化,我们的责任就是去做一道现实的岸,去守护着那些记忆的汪洋不在惊魂缠绕的梦中决堤。 关于班马意象的生成以及最初的创作动因,峭岩在该诗的后记中曾做了如下的描述:“正当我寻觅下一个写作目标时,传来《萧军延安日记》在香港出版的消息,随之上下两大本厚厚的日记落户我的书房,日翻夜读,激动不已。一天夜里,一声马的长鸣震荡耳鼓,一匹扬蹄彪风的白马闯进梦中,从眼前跑过,又向大野奔驰而去……于是“萧萧班马鸣”的立意訇然打开…… 对于一代传奇萧军我是了解的。最早走进我的心里、搅动我的情感的是他与萧红的爱情。这段旷世绝伦的爱情佳话,激励、鼓舞甚至崇拜了一代代人。为此,我曾在一个冬天,冒雪来到呼兰县萧红纪念馆,领略了这位民国四大才女之一的文采风情。在哈尔滨也曾踏访“东兴顺”旅店,尽管已不复存在,但二萧的浪漫爱情气息依然弥漫在街巷的市井中。”
萧军一生对于社会、人生、情感以及文学的最大能量,应是那种灵魂的力量。以至于诗人峭岩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致敬,倔强的灵魂”的呼声。面对萧军侠义的性情与倔强的灵魂,诗人感慨道:“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干净的灵魂/而真的人的灵魂/只属于高尚”。
人是不能没有高尚的灵魂的,没有或丧失了它的存在,就失去了生命的支撑,更没有了生命的高度与伟岸的身影。
将缅怀与思念提升为审美的高度,是一个严肃诗人的使命之所在。然而诗歌毕竟是与人的灵魂对话的一种最纯粹最干净的艺术行为,它不完全满足于心灵的释放以及由此而带来的某种愉悦和沉痛,诗歌的最终目标则是让人们在自由的想象中无拘无束延伸心的律动与思想的生成,在人类所有的艺术界定中,尚且还没有一种命题能够涵盖并最终证明回望与缅怀的定义。
但愿峭岩这部长诗《萧萧班马鸣》的巨大回声,能够震醒当下诸多芸芸众生昏昏欲睡的心灵。也愿意将萧军那首著名的《言志》诗,抄录在这里,以昭示一个故去老人淡定而空灵的心境:
读书击剑两无成, 空把韶华误请缨。 但得能为天下雨, 白云原自一身轻”。
2014年5月1日 于北京韩河村一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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