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樯，船上桅杆，引申为帆船。风樯，长江上迎风行驶的船。下阕开句明写景：长江上万帆齐动的壮观景象；暗抒情：社会主义的航船正在迎风破浪前行，这是时代的朝流，任何力量也不可阻挡。龟蛇，即龟山与蛇山。汉阳、武昌夹江对峙的这两座小山，似乎是上天着意安排给天才诗人的艺术素材。当年一句“龟蛇锁大江”已是千古独步的妙诗，如今再写“龟蛇静”实有深意。敌人虽然不甘心失败，但在已经站立起来的中国人民面前，只能作龟息蛇隐，静，不敢妄动。这一动一静相互辉映，饶有兴味，也暗合了上阕“今日得宽余”之意。既如此，岂不正是“起宏图”之良机吗？其实诗人心中早已有了征服长江、改造长江的宏伟蓝图，所以才有下面一连串精彩纷呈、妙语如珠的词章。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这又是一组写景与抒情结合极佳的联句。一桥，即飞跨龟蛇两山之间的武汉长江大桥，为公路铁路两用桥，长1670米，上层走汽车，下层可对开两列火车，雄伟壮观，气势非凡，号称“万里长江第一桥”。天堑，天然形成的隔断交通的大沟或河流，指长江。《南史•孔范传》载，隋伐陈，孔范向陈后主说：“长江天堑，古来限隔，虏军岂能飞渡？”一“飞”一“变”两个动词前后呼应，具有强烈的震撼力量。前者写史无前例的长江大桥建设：1955年9月动工，经过9个多月夜以继日的建设，武昌、汉阳两边的引桥已经建成，江中的桥墩业已出水，一座现代化的长江大桥即将横空而出。诗人用“飞”和“架”来描写长江大桥建设工地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及人类征服长江天堑的历史事件，想象丰富，恢宏大气，灵动有声，给人一种欢乐兴奋的感觉。也是在这里，30年前，诗人曾有“沉沉一线穿南北”的慨叹：长江像一条黑线，从地理上破坏了中国南北一体的国家形态。现在，中国南北分裂的历史早已结束，长江天堑的历史也行将结束。着一“变”字，十分精当地表现出这一翻天覆地的历史性巨变和诗人快乐的心情，也是向世人昭示，社会主义的“通途”会越走越宽广。俗话说“诗亦有史”、“词亦有史”，武汉历史上这段最重要的史实，真的被诗人用巧妙的艺术记录下来了。

    【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西江，长江之西。杜牧《西江怀古》注：“楚人指蜀江为西江，谓从西而下也。”巫山，在鄂渝两省市边境，主峰乌云顶，长江穿流其中，成为三峡。因其海拔1000-1500米，称为高峡。宋玉《高唐赋》记载，楚怀王游高唐（高唐为春秋战国时楚国君王游猎区内的台馆名）时，梦见一女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巫山地区雨量丰沛，巫山云雨当指巫山地区巨大的汇水面和惊人的束水量。1953年2月19日，诗人乘“长江舰”初巡长江，和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主任林一山详读数日，谋划了两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南水北调和三峡工程。此时，以三峡工程为主体的长江流域规划已初具轮廓，三峡工程已有肯定性的科学结论，所以，诗人在这里才能自豪地坦露胸怀：更立（建设）西江石壁（大坝），截断巫山一带千百年来白白流淌的大量雨水江水，筑成一座宽阔平坦的高峡“湖”，彻底征服长江，造福人民。一个“更”字，多少豪情，多少风流，一位叱咤风云的巨人形象跃然纸上。寥寥数语，鲜明地勾勒出石壁大坝、巫山云雨、高峡平湖的前无古人的历史画卷。这是诗，也是画，更是展示在世人面前的一幅宏伟蓝图，是浪漫色彩和现实主义相结合的典范。

    【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神女，即巫山之女。恙，愿指毒虫，后喻病。《汉书•李陵传》注云：“恙，忧病也。”殊，超过。《后汉书•梁竦传》云：“母氏年殊七十。”词意说，古代的巫山神女倘若还在，一定会被长江上这些正在建设或即将建设的超乎想象的世界性伟大工程惊得目瞪口呆吧。这也巧妙地回击了西方敌对势力“共产党不善治国”的无耻谩骂，含蓄地表明：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就让敌人在共产党人创造的世界奇迹的惊惧中颤抖吧，中国人民一定会超英赶美，屹立于世界的东方！

    正如诗人自己坦言，这阕词是“反映社会主义建设的”。极目楚天所见者，只是全国社会主义建设繁忙景象的缩形。时下有人抱怨说，毛泽东只好斗，甚少关心国家经济建设。赏析此词，扪心问之，当觉此话荒谬无比。诗人在词中娓娓道来的“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的三峡工程，已是中国百年梦想的标志工程，早已名副其实地“当惊世界殊”！而且，无论从哪方面看，我们今天所取得的一切巨大成就，都应该是那个“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年代打下的坚实基础！马克思说：“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诗歌的语言，必须是饱含情绪和饱含思想的语言，必须是富有暗示性和富有启示性的语言。”不难看出，游泳这件事本身只是这阕词的载体，其绘景、叙事、抒情、说理的核心是“社会主义建设”，诗人正是想通过“社会主义建设”这个最伟大的国家命题，来抒发对当时国际国内形势的正确判断，号召国人抢抓历史机遇，“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这才是本阕词的魂。

    可以说，《游泳》是一首洋溢着自豪感，充满自信心的社会主义建设的赞美诗，是一曲弘扬中华民族精神的颂歌！全词构思奇巧缜密，意境深远纵横，气势恢宏高阔，充分表现了诗人藐视一切“风吹浪打”的豪迈情怀，对待任何困难、任何敌人都能“胜似闲庭信步”的必胜信心。词以活化典故始，以神话传说结，用典精深，含义幽微，婉转曲折，首尾呼应，具有浓郁的民族色彩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读来令人荡气回肠，油然而生敬仰。

    注：①-③张永健《当惊世界殊》
    ②曹祥本《长江万里楚天舒》
    ④李晓林、唐明刚《毛泽东诗词阅读鉴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