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裝载河山
但他也有万种风情
——题记

1）
也许，萧军有许多“贴心话”
直直地向毛泽东倒出来

“晚间到毛泽东处，
关于孩子的小床事。
林彪遇到那里，
他新从苏联回来，
较之三年前他胖了些。
徐特立也在，
他讲着他对中国古文学的趣味，
喜欢韩愈，在苏联得到了‘从容’的启示，
小时候读八股文，……
他是个使徒一样博而不专的人。
我答应帮他读鲁迅的书。”

酒后，气氛很融洽又凝重
毛泽东，抽出两支烟
各人一支，萧军为他点火
毛泽东凑过去，烟在嘴上冒烟了
萧军有亲切的暖流
看来，这又是一次掏心地倾谈
萧军的身子移向了毛泽东
“中国共产党现在似乎摸着正路了，
……我对于党处理冯雪峰、丁玲、
瞿秋白一些事，
我以一个作家的地位来看
是不满意的……”

吐露者的语气重了吗？
竟搅动了浏阳田野的秋风
井冈的阴霾
瑞金的山林
赤水的涛声浪影……

毛泽东动了真情：
“我在党内受过十一次处分，
但是我什么也不说，
我不向任何人说我的意见，
因为这违背了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
……但我是一直准备着孤立，
甚至连老婆我都不说，
……准备她看我垮台去另嫁旁人，
准备着只剩下自已，
还不够，我准备一个脑袋。
……人在热闹场里没什么，
能经得起寂寞，冷落，
别人看不起，……
必须要经得起这些锻炼，
……党内的箭比党外还不好受，
但是必须要禁得起，
……一棵豆芽菜是容易死掉的，
但是一棵树芽，
它就总要绕着障害长出来，
……我是从来不报私仇的，
但是是非讲明白，
……只要他不变成敌人，
……在党内要讲王道，
对敌人……要讲点霸道，
国民党是流氓手段，
……唯物辨证法是好宝贝，
一个人要懂得尊敬人，
这也可以说利用人的弱点，
……我最近又把聊斋看了一遍，
那是对贪官污吏礼教一部讽刺的书，
……一个人被人写得太好和太坏全是不舒服的，
……我早先很自由，
一从到了军队里就不自由了，
等于死一样，
……不自由勿宁死啊！……”

也许，这些不连惯的断句
连接出一段段不如意的道路
折射出一个伟人的多棱世界
让人目不暇接，又凝滞惊诧
毛泽东含泪含情地叙说
拨动一颗稚气而冥顽的心

“豆芽”和“树芽”的区别
“自由”和“死亡”的对立
“王道”和“霸道”的气节
还有党内的“箭”的暗喻
一一洞开年轻的心房
萧军思索那十一次处分
该是何等的苦痛
他是怎样“踏藜”前行
从井冈
从瑞金
从遵义
从长征路的死亡线上
一步一步走来
……
萧军瞬间陷入沉思

“是啊，比方和你之间，
我们讲话全是有着限度，
假如你不是负着一种责任的人，
我们可以由手淫问题谈到人生问题，
……因为现在你已经一半不属于自已了……”

本来，我不想引这段话
这段有“手淫”字眼的话
初看它有多么龌龊
多么粗俗和卑琐
又多么没有诗意
仔细品读
却顿开心门
它出自毛泽东之口
它是真实的
七情六欲娘胎所赐
岂有例外？
当背负了党的责任
有些情欲就不能“情”“欲”了
只此一句话，表明
领袖是平凡的人
是感性的集合体
他内心要裝载山河
却也有万种风情

当人与人交心了
枯树也会长出绿叶
这一次与毛泽东的倾谈
兄长与弟弟的倾谈
也许是那一代人的独享
因为坐在面前的
那个有血有肉的人
那个感情丰满的人
那个头发蓬松而长的人
那个下颌有个黑痣的人
不是常人
他是先哲
他是大慧
他是领袖
他是中国上空的北斗
他是至今还是中国人民心中的太阳

伟大啊，也有矮小的一面
圣人也有凡俗的情愫
油盐酱醋的浸泡
草木泥泽的薰染
谁能逃离

人啊，就是一个矛盾体
一个要出来
一个说不行
伟人在台上
他要对世界发言
他必须说“公”话
诗人不行
诗人回到纸上夜吟
他的种子是星光月色
是瞬间的感觉和情动
他以“个性”发言
不代表法律和纲领
伟人要这样……
就像毛泽东在延安
窑洞里为女儿发烧打转转
和亲人私下里叫苦
台上
他必须一本正经
文韬武略地践行

他要……
拨
动
风
云

引
领
中
国
……

2）
这是一次深情的送别
毛泽东《讲话》之后
他要打发作家下乡
到生活中去游泳
萧军主动伸出告别的手

一架马车
书箱衣被
还有夫人、孩子
他要到乡下去
到王家沟去
钻进庄稼棵里
死心踏地当一个农民
吃尽人间烟火
他要赤臂裸背
做一个“真实的”人
“真些再真些
把自已和别人记录下来，
……这是为了改正，
为了使人快些走出虫豸之路。”

“最真实的人
是人类中最勇敢的人。”
“在现在……

使人类向上的是：
意志、理性和智慧，
而不是廉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