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斐迪南•滕尼斯 1895年1月24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孔德曾经给圣西门做过五年秘书,而且是他的挚友。圣西门确实吃了思想丰富的苦头;他既是天才,又是神秘主义者。明确透彻的表述,条理化、系统化,非他的能力所及。因此,他就为自己找到了孔德,此人在师父死后应能把这些盈盈欲溢的思想条理化而后公之于世;和其他喜爱幻想的学生相反,孔德的数学修养和思维方式看来特别适于完成此项工作。可是,孔德突然和“师父”决裂,退出了这个学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以他的《实证哲学》显露了头角。(p.374)
在这个体系中有三个突出的因素:(1)有许多天才思想,但是几乎照例都或多或少地遭到损害;这是由于(2)狭隘的庸人世界观和这种天才处于完全对立地位,使这些思想得不到充分的阐述;(3)一部完全来自圣西门主义而又摆脱任何神秘主义的宗教宪章,它是极其荒诞地按教阶制度编制起来并以一个合法的教皇为首脑,这就使得赫胥黎谈到孔德时说,孔德主义(注)是没有基督教的天主教。(p.374) (注)孔德主义或实证主义,是以其创始人奥古斯特•孔德的名字而得名的资产阶级哲学。实证论派反对任何革命行动,否认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阶级利益的不调和性。他们的理想是阶级合作。实证论派力图“科学地”证明资本主义是最好的社会组织。
孔德的全部天才思想都是从圣西门那里接受过来的,但是他在按照他个人的观点分类整理时把这些思想糟蹋了:他剥去这些思想特有的神秘主义外衣,同时也就把它们降到更低的水平,尽自己的力量按庸人的方式把它们加以改作。....它们把“师父”的学说的个别方面加以强调和发挥,却牺牲了他的整个宏伟的思想。(p.374-375)
几年以后,孔德派对工人运动就大大冷淡了;工人已经过分强大,为了保持资本家和工人(在圣西门看来,他们都是生产者)之间的真正均势,现在又该支持资本家了,从此以后,孔德派对工人问题已毫无兴趣了。(p.375)
致维托德•约德科-纳尔凯维奇 1895年2月2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工联在英国有组织的工人中仍拥有大量群众,如果代表大会没有他们参加,它的影响就不大。另一方面,我们应设法加强那股把工联日益推向社会主义营垒的潮流,这是极其重要的。(p.380)
致格奥尔基•瓦连廷诺维奇•普列汉诺夫 1895年2月26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同他(注)所属的这一代俄国人是无法进行辩论的,他们至今还相信那种自发的共产主义使命,似乎这种使命把俄罗斯、真正神圣的罗斯同其他世俗民族区别开来。
在现代大工业接枝于原始村社,同时存在着文明的一切中间阶段的你们的国家里,在专制制度筑起的相当牢固的精神万里长城所封锁的国家里,出现各种最不可思议的和离奇古怪的思想,是不足为奇的。就拿可怜虫弗列罗夫斯基来说吧,他认为桌子和床都能思考,只是它们没有记忆。这是一个国家必须经历的阶段。随着城市的发展,有才能的人们与世隔绝的状态将逐渐消失,这些思想谬误也会随之消失,因为这些谬误是由这些古怪的思想家的离群索居以及知识零散无条理所引起的,部分地(在民粹派那里)也是由于他们看到自己的希望破灭感到绝望所引起的。事实上,曾经是恐怖主义者的民粹派,最后完全可能成为沙皇制度的拥护者。(p.394) (注)指丹尼尔逊。
致爱德华•瓦扬 1895年3月5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谢谢您为符卢勃列夫斯基的事提出的建议。....我认为,当前这种场合涉及到整个革命的法兰西的荣誉问题。人们很难相信,虽然活着的公社参加者和她的继承者在议会里有四十五个代表,但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仍然不能保证它的老将军免于极度贫困。(p.398)
致理查•费舍 1895年3月8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我不能容忍你们立誓忠于绝对守法,任何情况下都守法,甚至对那些已被其编制者违犯的法律也要守法,简言之,即忠于右脸挨了耳光再把左脸送过去的政策。(p.401) (注)费舍,理查(1855—1926)—— 德国社会民主党人,新闻工作者,职业是排字工人;党的执行委员会书记(1890—1893),国会议员(1893—1926)
我认为,如果你们宣扬绝对放弃暴力行为,是决捞不到一点好处的。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点,也没有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政党会走得这么远,竟然放弃拿起武器对抗不法行为这一权利。(p.401)
守法的义务是法律上的,而不是道义上的,....如果掌权者违犯法律,上述义务就完全解除。(p.402)
你们掌权,你们制定法律,我们如有违犯,你们可以根据这些法律处置我们,我们只得忍受;如此而已,此外,我们再没有任何义务,你们也再没有任何权利。(p.402)
守法——目前暂时在一定程度上对我们还是适用的,但绝不是不惜任何代价的守法,即使是口头上也罢!(p.403)
致威纳尔•桑巴特 1895年3月11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从马克思的观点看,整个历史进程——指重大事件——到现在为止都是不知不觉地完成的,也就是说,这些事件及其所引起的后果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事件的参与者要么直接希求的不是已成之事,要么这已成之事又引起完全不同的未预见到的后果。用之于经济方面就是:每个资本家都追求更大的利润。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发现:每一单个资本家对更大的利润的追求,产生一般的、相同的利润率,接近于每人相同的利润额。但是不论资本家或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都弄不清楚:这种追求的实际目的是全部剩余价值按同等的比例分配给全部总资本。(p.405) (注)桑巴特,威纳尔(1863—1941)——德国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家,初期为讲坛社会主义者,后来是德国帝国主义的思想家;晚年转到法西斯立场,赞同希特勒的制度。
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p.406)
最后,我还应该感谢您对我的看重,认为我可以根据[《资本论》]第三卷写出什么比它现有形式更好的东西。但是我不同意这种看法,我认为一字不差地用马克思本人的提法整理出马克思的原文,就是尽了我的职责,虽然这可能要逼着读者更努力地去进行独立思考。(p.406)
致康拉德•施米特 1895年3月12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您在利润率问题上怎样走上了岔路,我认为,您的来信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向我说明了。我在这里发现了同一种陷入枝节问题的偏向,我把它归咎于1848年以来在德国大学中流行的抽象推论的折衷主义方法,这种方法丢掉了事物的总的概貌,过于经常地陷入一种几乎是无休止、无结果的对枝节问题的玄想中。在古典作家中,您以前研究得最多的恰好就是康德,而康德由于他那个时代的德国哲学的状况,由于他和学究气十足的沃尔弗的莱布尼茨主义的对立,所以或多或少地被迫在形式方面对这种沃尔弗的玄想作一些表面的让步。(p.407-408)
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我用黑格尔的方式来表达)....即一个事物的概念和它的现实,就象两条渐近线一样,一齐向前延伸,彼此不断接近,但是永远不会相交。两者的这种差别正好是这样一种差别,这种差别使得概念并不无条件地直接就是现实,而现实也不直接就是它自己的概念。由于概念都有概念的基本特性,因而它并不是直接地、明显地符合于它必须从中才能抽象出来的现实,因此,毕竟不能把它和虚构相提并论,除非您因为现实同一切思维成果的符合仅仅是非常间接的,而且也只是渐近线似地接近,就说这些思维成果都是虚构。(p.408)
总利润和总剩余价值只能近似地符合。 而且您还要考虑到, 总剩余价值和总资本都不是常数,而是每天都在变化的变数,那末,就很清楚,利润率由Σm/Σ(c+v)这一公式来表现,要不是通过一个近似的数列,是完全不可能的,总价格和总价值的符合,要不是经常趋于统一而又经常与之背离的符合,也是完全不可能的。换句话说,概念和现象的统一是一个本质上无止境的过程,这种统一无论在这个场合下或是在其他一切场合下都是如此。(p.410)
致维克多•阿德勒 1895年3月16日于伦敦
由于你想在狱中钻研《资本论》第二卷和第三卷,为了使你省些劲,我向你提供几点意见。
第二卷。
第一篇。第一章要弄通,然后读第二和第三章就比较容易了,第四章是总的概述,也要用心读;第五和第六章容易懂,特别是第六章,谈的是次要的东西。
第二篇。第七至九章是重要的。第十和第十一章尤其重要。第十二、十三、十四章也是一样。而第十五、十六、十七章先泛读一遍就行了。
第三篇。这是重农学派以后第一次在这里对资本主义社会商品和货币的总循环最出色的阐述。内容很好,形式却难得可怕,因为(1)这里把按照两种不同方法进行的两次研究合并在一起,(2)第二次研究是马克思在经常失眠脑子有病的情况下勉强完成的。要是我的话,我就把它放在最后,在对第三卷进行了第一遍学习之后。对于你的学习来说,开头可以撇开这一篇。
再谈第三卷。 第一篇的第一至四章是重要的,而第五、六、七章对总的联系不太重要,所以暂时不必在上面花费很多时间。 第二篇。第八、九、十章非常重要。第十一和第十二章泛读一遍就行了。 第三篇。第十三至十五章全都非常重要。 第四篇。第十六至二十章也非常重要,可是容易读。 第五篇。第二十一至二十七章非常重要。第二十八章不那么重要。第二十九章重要。第三十至三十二章总的说来对于你的目的是不重要的,第三十三和第三十四章谈的是纸币等等,也重要;第三十五章关于国际汇兑率,重要,第三十六章你会感到非常有趣,也好懂。 第六篇。地租。第三十七和第三十八章重要。第三十九和第四十章不那么重要,但都需要通读。第四十一至四十三章(级差地租,各种特殊情况)可以比较粗略地读过去。第四十四至四十七章又是重要的,大部分也容易读。 第七篇很精彩,遗憾的是只有一个骨架,而且叙述还带有失眠症的明显痕迹。 如果你按照这个办法把主要的东西弄通,次要的东西开头先粗略地读一遍(最好先把第一卷中主要的东西再读一遍),那你就会对全书有一个概貌,以后再钻研那些被忽略的地方也就比较容易了。(p.413-415)
这里的运动情况概括说来是这样:在群众中本能的运动持续不断地进展着,倾向很可能还保持着;但是一遇到要把这种本能和这种自发倾向变为自觉的表现的时候,那些宗派主义的领袖们总是使它显得非常愚蠢和狭隘,令人简直想狠狠地给他们一顿耳光。(p.415-416)
致卡尔•希尔施 1895年3月19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大工业在很大程度上消除着工场手工业工人的畸形,但是由此产生了它本身特有的畸形;劳动强化的结果,后一种畸形会越来越厉害。就我所了解的大工业的情况而论,我觉得此处把这一点强调得超出了实际情况。因为分工现在是,将来也仍然是造成工人畸形的根本原因。(p.421)
“工人的资本——就是他自己”。这句话听起来很漂亮,可是资本一词本身的涵义在这里连一点影子也没有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把理性的东西翻译成非理性的庸人辞藻呢?你这里讲的我完全不能理解。(p.421)
致卡尔•考茨基 1895年4月1日于伦敦
使我惊讶的是,今天我发现,《前进报》事先不通知我就发表了我的《导言》的摘录(注),在这篇经过修饰整理的摘录中,我是以一个爱好和平的、无论如何要守法的崇拜者出现的。我特别希望《导言》现在能全文发表在《新时代》上,以消除这个可耻印象。(p.432) (注)1895年3月30日,《前进报》发表了一篇社论,题目是《目前革命应怎样进行》,社论未经恩格斯同意就从他为马克思《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写的导言中断章取义地摘引了几处。
致保尔•拉法格 1895年4月3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您的书(注)看完了。全书文笔漂亮,历史事例非常鲜明,见解正确并有独到之处,而最大的优点是,它不象德国教授写的书那样:正确的见解不是独到的,独到的见解却不正确。(P.434) (注)保尔•拉法格《财产的起源与发展》。
李卜克内西刚刚和我开了一个很妙的玩笑。他从我给马克思关于1848—1850年的法国的几篇文章写的导言中,摘引了所有能为他的、无论如何是和平的和反暴力的策略进行辩护的东西。....但我谈的这个策略仅仅是针对今天的德国,而且还有重大的附带条件。对法国、比利时、意大利、奥地利来说,这个策略就不能整个采用。就是对德国,明天它也可能就不适用了。....可惜李卜克内西看到的只是白或黑,色调的差别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p.436)
致理查•费舍 1895年4月18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马克思的文风——句子简短,对比鲜明有力。(p.450)
致卡尔•考茨基 1895年5月21日于伦敦西北区瑞琴特公园路41号
若干时间以前你们已经着手出版《社会主义运动史》(注1)。在当时所有活着的人当中,——我满可以这样说——只有一个人的参与看来是绝对必需的,这个人就是我。我甚至可以说,没有我的帮助,这种著作在今天必然要出误漏。这一点你们知道得和我一样清楚。但是,在所有可能用得着的人当中,恰恰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被邀请参加工作。恰恰把我除外,你们应该是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的。我不是抱怨这点,绝对不是。你们完全有权利这样做。我不过是把事实说明一下罢了。
你们那种奇怪的秘密行事的方式确实使我(虽然只是一瞬间)生气,全世界都在谈论这件事了,你们还瞒着我。我只是从局外人那里得知你们的意图,只是从印好的广告上得知计划安排。无论是从你那里还是从爱德那里,连一句话也没有听到,看来你们是存心不良。
可是你们造成的这件事实,你们再不能勾销,也不能随你们高兴置之不理。同样,我也不能把这件事实勾销。在我的意见和我的帮助对你们极为有用的时候,你们经过深思熟虑对我紧闭了大门,现在就别再要求我从后门溜进来帮助你们摆脱窘境。老实说,如果我们掉换一下位置,那末在我向你提出这样的建议以前,我是要多多寻思一番的。(注2)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行动后果负责,难道这是很难理解的吗?自作自受。如果说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我的份,那只是因为你们自己原来希望这样。
好了,到此结束。务请把我的回答看作不可收回的。让我们两人将这次意外事件完全埋葬。(p.459-461) (注1)1895年,考茨基、伯恩施坦、拉法格和梅林等人准备在斯图加特出版《社会主义运动史概论》。该书第一卷《现代社会主义的先驱》共有两册,第一册是考茨基写的《从柏拉图到再洗礼派》,第二册中除了其他作者的文章外,还有伯恩施坦写的《十七世纪英国革命中共产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思潮》。 (注2)考茨基在1895年5月6日的信中请恩格斯为《社会主义运动史》第四卷写一章关于第一国际的历史,该书第四卷计划在1897年出版。
关于你的书,我可以说,越到后面越好。....对许多政治事件作了重要的经济论证,但是也还有一些泛论,说明研究工作中的缺陷。我从这本书中知道了很多东西;这是我修改《农民战争》不可缺少的准备工作。主要的错误我认为有两个:(1)对于完全处在封建的等级划分之外、失去了阶级特点、几乎被置于最低阶层的地位的那些分子的发展和作用研究得很不够。这些分子随着每一个城市的形成而必不可免地要出现,他们组成了中世纪每一个城市居民中最低的、毫无权利的阶层,他们处于马尔克公社、封建从属关系和行会之外。这样的研究工作是很艰巨的,但是这是主要的基础,因为随着各种封建关系的瓦解,这些人逐渐形成了无产阶级的前身,1789年它在巴黎郊区进行了革命,吸收了封建的和行会的社会中一切被抛弃的人。(2)你对于十五世纪末德国在世界市场上的地位——如果可以谈到这种地位的话——和在国际上的经济地位没有充分了解。只有这种地位才能说明,为什么在英国、尼德兰和波希米亚已经衰败的具有宗教形式的市民- 平民运动在十六世纪的德国能够获得一定的成就,即运动的宗教伪装的成就。(p.461-462)
致菲力浦•屠拉梯 1895年6月28日于伊斯特勃恩市皇家大校场4号
拉布里奥拉(注),这个您认为出言不逊的人,在意大利这样的国家里,也许有某种存在的权利,因为那里的社会主义政党也象其他一切政党一样,遭到一种蝗虫、即巴枯宁引以自豪的“脱离阶级的资产阶级青年”的侵入。结果,文坛上一味追求轰动的华而不实作风以及必然由此带来的在新闻界占优势的徇私习气大为盛行。这种事态一点也不能归罪于您,但是您和所有的人一样,也受着这种环境的影响。(p.468) (注)拉布里奥拉,安东尼奥(1843—1904)—— 意大利社会主义者、哲学家和政论家,意大利的第一批马克思主义宣传者之一;1893年国际社会主义工人代表大会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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