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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星在东方的天边已经升起来了。
西柏坡村东头那间房里的灯光还亮着。卫士长成元功——一个二十多岁健壮的小伙子,被隔壁的电话铃声惊醒。当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周副主席已经接完了电话,又坐在靠窗的办公桌上,继续在起草文件。
桌子上,整整齐齐堆起一摞底稿。小成想,不算他开会、听汇报、审阅报告和电报,仅这起草文件就要花费多少时间!他望着那用毛笔写得工工整整的一沓子稿纸,这一天写的,恐怕不止一万字呢!
"首长一直没休息吗?"小成轻轻询问在院里值班的警卫战士。
"没有。"那位战士小声回答。
小成在院子里徘徊起来。不知是着急、担心,还是崇敬、感动?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心情。他恨不能替首长干点什么,也好减轻他一点负担。可是,他能做点什么呢?
两年多来,他一直是这么忙。起初,他只说工作多,要加一会儿夜班。这"一会儿"变成了一整夜,一夜夜变成了常年,一年年地干完了白天,又接着干通宵,只在天亮以后到八九点钟,睡那么几个钟头的觉,一天将近二十个小时的工作!不用说休息连吃饭也常常误了呢。
刚到这里的时候,到了开饭时间,周恩来都是到食堂去跟大家一块儿吃。这是他的老习惯了。可是,这多半年来,常常过了开饭时间,他还没想到吃饭。卫士长小成只好违犯他的规定,把饭打回来,放在他办公桌旁边的一个小茶几上。
周恩来的生活是很有规律的,而且严格遵守机关规定的制度。要不经他的允许,想给他点什么照顾,那是绝对办不到的。可是——小成想,有些已经不适应的习惯与制度,必须要帮他改一改。比如吃饭的时间吧,下午六点钟吃晚饭,接着工作一个通宵,早饭时间他正好休息,而且还不让给他留这顿饭,要到中午才吃。六点到次日的十二点,相隔十八个小时!工作还那么繁重,就算是铁打的筋骨,常年这么熬下去也吃不消啊。于是,小成自做主张,下决心要给周副主席改变这个情况。
这一天,吃过晚饭以后,小成从食堂打回两个馒头,放在他自己的宿舍。到了午夜十二点,他把烤好的馒头和一壶白开水送到周副主席的办公室来,放在那个靠着办公桌的小茶几上,然后说:
“周副主席,请吃一点东西吧!"
周恩来听到小成的话,放下手里那管毛笔,看了看茶几上的馒头和开水,问:
"小成,是谁让你送来的?"
"是,是我……"小成本想找个推辞理由,可他说不了瞎话,还是照实说出来了。
"别的同志都有夜餐吗?"周恩来不是批评他,而是要问清楚,为什么要给他送夜餐。
"这,是把你那份早饭提前打来了。"小成终于想到了一条自己感到非常充足的理由。
"经谁批准的呢?"
"是经管理员小康批准的。"
因为工作需要,把早饭改改时间,提前到夜里吃,还是这一个人的指标,没多占一点东西,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周副主席可能是被小成的理由说服了,没有再说什么。打这以后,每到午夜十二点,小成就送两个小馒头、一壶白开水,放在茶几上。
可是,问题又来了。原来天气暖和,烤过的馒头放一会儿再吃也不要紧。现在渐渐冷起来了,到了深更半夜,滹沱河边吹来的西风,有点刺人肌肤了。小成到伙房烤过馒头,再顺着柏树坡走过那么长一段路,待放到茶几上早凉了。这个时候,辽沈战役尚未结束,淮海战役早又打响了,周恩来的工作更加忙起来,他不能再按钟点吃饭,前线等待的指示和命令,必须由他这里发出去,要在办完了急事的空子里,才能去光顾那两个小馒头。这么一来,那两个馒头早凉透了!这是他的一顿主餐,怎能只啃凉馒头呢!小成觉得过意不去了。
零点三十分作战室的刘参谋来送一份前线拍来的电报。他把电报稿交给副主席时,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凉馒头,然后才走出来。
迎面遇上了在院里值班的卫士长成元功。他一把拉住这位憨厚的警卫战士,走到院外,说:.
"小成同志,你是周副主席身边的人,可要懂得周副主席的辛苦……"
"我懂得。"
“许多事情你都看到了。我们中央机关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要他操心。大的方面,他跟其他几位首长一起,管的是中国的解放事业,在指挥一场解放战争;小的方面,边一个会议的如何布置和安排,他都得考虑,不能出一点漏子,不能有丝毫考虑不周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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