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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的5月,毛泽东仍住在阜平的花山。是一月之前他在晋察冀军区所在地城南庄突然遭到敌人突袭后搬来的。
空袭之前,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央前委机关的人马,即到中央工委驻地西柏坡去了。本来是要一起走的,因为他身体原来就不太好,又由陕北行军到此,一路奔波,病情有所加重,大家都劝他留下来歇些日子再走。他正好要起草召开政协会议的几个文件,反正在哪里也一样写,他就留下来了。
周恩来走时,把中央机关的一位好医生阿大夫留下来,做毛泽东的保健大夫。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好转,几篇文章和文件也写好了,就要打算动身去西柏坡。
阿大夫从警卫员那里听到主席这个打算以后,即找到他的住室来了:"主席,在你动身离开这里以前,还必须做一次检查。"
"为什么要‘必须'呢?还有那么严重吗?"主席严肃地问了一句。
阿大夫的医术很好,给领袖治病自然也尽心尽责。只是担心尽不好一个医生的责任,领袖们工作又那么忙,不用说有差错,就是耽搁一天,责任也重大啊!后来接触多了,知道领袖们也完全跟别人一样,并没有额外要求,甚至恰恰相反,对他这个苏联大夫反倒十分尊重。所以他来看病时,便不像以前那么紧张和担心了,说话也像对待普通病号一样地随便。今天他一听主席说话那么严肃,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生硬了,像是下命令似的,准是惹主席生气了!这可怎么好?他有些慌乱起来,心嘣嘣地跳,脸也红了,说话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席当然不是为了他的说话生硬。他在思考严肃问题的时候,说出话来自然是严肃的。甚至有时真像生了气一样,严肃得有些让人害怕。但在平时的时候,他又总爱说些诙谐的、逗趣的话。今天,他一看阿大夫的神情,才意识到他的话说严厉了。于是,微微笑了笑,才对他说:"你不要怕我嘛,我是不会咬伤人的!"
阿大夫听了这句话,再加上他那诙谐的口气,真把他逗乐了。他正要解释,他不是怕他,而是……主席却扔在他面前桌上几块水果糖请他吃,并对他说:"你可不要认为我给你糖吃,就把我当朋友;明天我批评了你,你又把我当敌人。说不定给糖吃的却偏偏是敌人,而狠狠批评你的,又正是你最知己的朋友!"
"主席,我明白了。不管你给我糖吃,还是狠狠地批评我,都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这就是识别。识别敌我当然不仅仅限于吃了他一点甜头还是苦头,要有多方面的根据。好了,你还是来识别我的疾病吧。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只是膀子疼,其它病即使没消灭,也是打退了。 这要感谢你这强有力的援军!眼下没什么大病了,你要来检查,那不白白花我的时间!"
"即使本人没感到什么病,检查身体也是必要的。这时间不能算白花,何况你还感到膀子疼了!"
"我不是扛长活的,也不挑担子,膀子疼没关系,能动脑子就满足了。"
"肩膀痛会影响动脑子的!"
"医生会吓人,我听不了那么多。要不会变成神经衰弱的。"主席稍稍停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连话都不敢说,如今都变成了医学博士一类的人物,都要把我管起来了!那我要考考你,你说肩疼也算病,它叫什么病?"
"这叫五十肩臂,西医叫肩胛关节肌腱炎。人到五十以后容易得这种病。"阿大夫不慌不忙地回答。
"我将上当不浅。人过了五十岁就该有大灾大难临头了,这点灾难不要紧,我可以不使用膀子,只点头拱手就是了。"
"拱手也要疼。"
"算我斗不过你。那么,你说病因何在呢?"
"你在陕北转战一年,风餐露宿,睡潮湿的窑洞,淋着大雨行军。到了这里又蹲防空洞,那洞里有一股冷风湿气……这都是致病的原因。"
"你这话我信服。防空洞里跑出来的这股风是有点不正道,这是歪风、邪风和逆风,非堵不可,不然会害死人的。"
"你的住室门口一定要挂个门帘。"
"不仅是我,我们大家都要来堵。甚至我们全党的同志都要注意呢!"
"你把事情说大了,年轻人一般是不要紧的。"
"我没说大。年轻人也同样会受害的!"
阿大夫忽然发现,主席一边说话一边在考虑什么事情。他不敢再打搅,马上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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