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要歹好,就要走远一些”,他的意见一出口,就引起全场的注意。别看他没有读过几年书,可是很善于分析和思考问题,讲起话来总是思路清晰,头头是道,早在洪湖的时候,“短胡子”的嘴就出了名。他说,陈诚上一次被我们用运动战的办法打败以后学乖了,这次既运用了在江西对一方面军作战的那套经验,又总结了上次失败的教训,部队密集,纵深配置,互相掩护,步步为营。我们如果还用上次的办法,在根据地附近周旋,很可能要受到敌人前后部队的夹击。当然,既使是这样,打上几个好仗,取得战术上的一些胜利也是可能的;不过,要想得到战役上的大的胜利就不很容易。如果我们长时间在敌人中间周旋,没有根据地作依托,得不到休整,是会吃亏的。所以,我主张走得远一点,到广大无堡垒地区同敌军较量。如果能消灭他一股或几股,还可能回到现在的根据地来;假如不行,就到黔东去创造新的根据地。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在讲这些意见的时候,完全不看桌上的地图,而能把湘西、黔东一带的地形、道路说得不清二楚。这些地方,他早年都去过,他的脑壳就是地图。
他的讲话从调查研究出发,既吸收了大家的正确意见,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符合年初中央的遵义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的精神,博得了与会同志的一致赞同。
贺龙虚心地向任弼时和关向应征求意见。请这两位先后来到他的部队的党中央代表作“指示”,任弼时政委高兴地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操着浓重的汩罗口音说:“贺老总的意见好,我看莫得什么问题。我们二、六军团在过去半年多的奋斗中锻炼了自己已经向着红军铁军的道路迈进了!相信在党和军委的领导下,可以战胜敌人新的‘围剿’。”满族人关向应副政委,点点头同意贺龙的讲话,没有补充意见。会议决定,二、六军团突围向湘黔边境转移,寻机歼敌,争取返回湘鄂川黔边革命根据地,或者到黔东石阡、镇远和黄平一带建立新的根据地。
战略方针制定了,任务明确了,可是怎么突围呢?敌人四面包围,前后几道防线,搞不好被拖住,后果就严重了。选准突破口,制定出切实可行的突围方案,这个关键性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到了贺总指挥的肩上。
十一月四日会后,贺龙发出了三道命令:一、红二、六军团分别集中到刘家坪和瑞塔铺整训,演习抢渡江河;二、各部队迅速轻装,安置老弱伤病人员;三、桑植和鄂川边独立团、营编为第五和第十六师,列入二、六军团建制。
“快要突围啦!”同志们不约而同地预感到了,可是,究竟向哪里突围,贺总指挥守口如瓶,并不透露。在那些日子里,他骑着马,带着警卫人员,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检查突围前的准备工作。
一天,他来到供给部骡马队,站在门口喊“老把势”。胡子拉碴的老队长刘金魁急忙跑了出来。
“哈哈,是总指挥呀。你又来检查我们的工作啦,这回可没得岔子好找!”
“没有岔子是应该的,哪个故意找你的岔子嘛!”贺龙装出生气的样子白了刘金魁一眼。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
在刘金魁的陪同下,贺龙走进马厩,一会儿搬起马腿看看蹄子磨偏了没有一会儿摸摸背上打破的地方长好了没有;还过细地检查了鞍具、箩筐,动作熟练、内行,检查后满意地点点头。刘金魁,澧县人,五十来岁了,从一九三○年就在贺龙的部队赶牲口,别看他比贺龙大好多,可对这位总指挥精通驭运的本领,一向是从心眼里惊叹折服的。最近他还给运输队的小鬼讲了一个故事:两个月前,他赶着牲口随大部队从澧县撤出来,走到王家厂街上,贺龙正在一家地主院坝里和指挥部的工作人员研究情况,根据蹄子的响声隔着墙就听出是军团的运输队,对身旁一个鬼说:
“俺们的运输队上来了,你去把老队长给我喊来。”
那小鬼出门一看,一点不错,果然是刘金魁赶着牲口,就把他喊进院来。
“总指挥,你喊我有事吧?”刘金魁进院后问。
“老把势,你这个责任心怎么搞的?是不是有点不强了!”贺龙手拿一把特大的蒲扇,很随便地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
“总指挥你这话我听不懂啊。”
“不懂?你的牲口掉了掌为什么不钉!”
“不能吧,从没州出发时检查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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