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了一个三十年前的老朋友们的聚会,使我感慨良多。
我们是三十年前参加工作的一批大学生,虽然都工作在一个城市,可是有的三十年来竟还未曾见过面。毕竟三十年了,因工作环境不同,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社会关系,自己的事业和朋友,旧友难逢也是不足为奇的。如今聚在一起,却仍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话题多津津乐道于当年各自的形象描述和逸闻趣事的回忆,互相“揭老底”。个个都那么天真那么轻松愉快。人云:“有三岁之翁,有百岁之童”,此话不假,这种怀旧其实是一种二度年轻的体验。
也许有人认为,怀旧乃是一种失落的情绪表现,其实不然。三十来,我们之中不乏春风得意者,有的仕途上进,如今也是司局一级官员;有的事业有成,著书立说,甚至声振文坛,我们这一代人在各自单位也都起着顶梁柱的作用。如今相聚,也正是一种互相鼓励与互相促进。“任它年华如水流,依旧豪情似大江”!怀旧,其实也是一种“聊发少年狂”,谁还顾得“将白发唱黄鸡”?
无可否认,怀旧也是一种摆脱现实困惑和烦恼的形式,在毫无利害冲突的老朋友面前发发牢骚,也是最安全的一种心理平衡方式。三十年来,大家变化都很大,但清贫和廉洁却都一样。我们这些人不能说没有本事。有的掌握着单位房子、车子、票子的大权,至今自己一家人却还挤在两居室住房内;有的写了歌词被歌星唱红歌坛,自己却无名无利;有的编写的电视连续剧享誉海内外,至今还在中央和地方的电视台播放,但却只拿过很少的稿费。其他诸种待遇和分配的不公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大家想到更多的普通人和一些作出过贡献的科学家们的无名无利,自己的困惑和烦恼又减少了许多。于是有人就为自己制定下一步写作计划,要先为杰出的科学家立传,颇得老朋友们一致首肯。
怀旧,在许多时候是被赋予贬意的。少年人听老祖母怀旧,总厌其絮絮叨叨;青年人听长辈们叙说过去,会认为好汉不该提当年勇。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里也曾说过,“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而“惟留恋也故保守”,这难免有偏见成分。怀旧,其实也是一种珍贵的感情,是人生一种精神财富的保有和珍惜,也是产生新的希望之心的一种自信检阅。我很乐道于我们已经开始怀旧。
(发表于1995.11.13《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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