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的早春,刚刚过了元宵节,父亲就把刚过8岁的毛泽东送到离家不到200米的南岸邹春培老师的私塾里,接受启蒙教育。
父亲送泽东进私塾,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由于他的精明能干,家业渐渐兴旺发达起来,但由于读书不多,总觉得差人一等。他看到岳父文家有不少有文化的人,知书达理,说话做事就是和自己不一样。更让他伤脑筋的是在一桩柴山讼案中败诉。本来是他自己有理,但由于识字不多,明明有理说不出来,而对方则引经据典,强词夺理,说得头头是道,结果他由原告变成了被告,人家由被告变成了原告,眼睁睁地看着柴山判给了人家。于是,他深深地感到,没有文化害死人,痛下决心,一定要让儿子读书,也能引经据典,给自己争口气,再也不吃眼前亏。
私塾设在一座祠堂里。邹老师50多岁,开学的第一天,他把毛泽东领到东墙下的神龛前,神龛里的大红纸上写着“大成至圣文宣王孔子之位”。邹老师说:“这是孔夫子的神位,从今天起,你每天早晨进来,都要对它作揖。以后,你就会文思发达,连中三元。”毛泽东照着邹先生的话,对着神龛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邹先生高兴地对毛泽东的父亲说:“令郎有朝一日,定会名登高科,光宗耀祖。”父亲忙说:“种田人家的子弟,不稀罕功名利禄,只要算得几笔数,记几笔账,写得几句来往信札,就要得了。”
和别的私塾一样,毛泽东在这里读书也是从读《三字经》开始,继而读《论语》、《孟子》和《诗经》等。但毛泽东读书和别的孩子不同,他读书从来不读出声来。邹先生要给他点书,他就说:“春培阿公,你老人家不要点,省得费累。”邹先生说:“你特地来读书,不点书怎么行?”毛泽东说:“你不要点,我都能背下来。”原来先生没有点的书,他也能读懂看会,因为他已经学会翻《康熙字典》了。当时流行一种教学生练字的方法,叫“填红蒙字”,就是先生搞出字样来,再让学生用毛笔在蒙在上面的纸上写。但毛泽东不愿填,他要自己放手写,写得比一般学生照着填的还要好些。由于毛泽东天资聪颖,不须先生劳神,大家给他送了个诨号,就叫“省先生”。
毛泽东酷爱读书,读起书来废寝忘食,十分刻苦。他不仅在私塾里发愤读书,在家里也见缝插针地抽时间读书。在家里,他除了劳动,就是看书。夏天的夜晚,蚊子成群结队,一点灯蚊子全被招来了,他就钻进蚊帐里,然后在床头放一条凳,凳子上放一盏灯,把头伸在帐子外面看;冬天,屋里很冷,看书越到深夜,屋里越冷,他就把被子蒙在身上,躺在床上看。从1904年到1910年,毛泽东先后转学于韶山关公桥、桥头湾、钟家湾和井渗里私塾,从师于毛咏生、周少希、毛宇居等几位先生。
在私塾里,毛泽东还读了《春秋公羊传》、《左传》等经史书籍。很多书他不仅能背,还能默写出来,同学们说他记忆力特强,过目不忘。学习的时候,他总是专心致志,从不东游西逛,从不到别人的课桌前去看。作文的时候,老师出的是“破题作文”,他独立思考,独立完成,作得又快又好,总是交头卷,还常常帮别人作。
在私塾里,毛泽东不仅熟读经书,各门功课都完成得很好,而且更喜欢看中国古典小说。《精忠传》、《水浒传》、《隋唐演义》、《三国志》和《封神演义》、《西游记》等他都读过好几遍,书中英雄豪杰的故事、英雄豪杰的精神、英雄豪杰的本领深深地震撼着、影响着、感化着少年时代的毛泽东。当时,私塾里都不准学生看小说,因为小说是杂书,所以毛泽东起初总是偷着看,见老师来了,就把小说压在课本下面。时间一长,老师还是发觉了,就故意多点书让他背,但毛泽东都能背得出来。毛泽东后来回忆说,小时候“我熟读经书,可是不喜欢它们。我喜欢看的是中国的旧小说,特别是关于造反的故事”。他还说:“许多故事,我几乎背得出,而且反复讨论了许多次。关于这些故事,我们比村里的老人知道得还要多些。他们也喜欢这些故事,常常和我们互相讲述。我认为这些书大概对我影响很大,因为是在容易接受的年龄里读的。”
毛泽东在私塾里不但酷爱读书和写作,也喜欢练字。他开始临摹欧(阳询)体,继而学习钱(南园)体,打下了坚实的书法基础。后来他博采众家之长,尤其是从怀素的狂草中汲取精华,形成了他独特的风格。
毛泽东在私塾里读书,深得先生的器重,他对先生也很尊重。尽管他后来成了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但对邹春培等私塾老师一直很怀念。1959年回韶山时,他曾用自己的稿费备餐,邀请毛宇居等老人在一起吃饭。席间,他举起酒杯,为各位老人一一敬酒。当敬到毛宇居时,老先生急忙起立说:“主席敬酒,岂敢岂敢。”毛泽东立即对答:“敬老尊贤,应该应该。”
但是,倔强的毛泽东对先生也从不屈从。
毛泽东从小酷爱游泳。一天中午,天气炎热,邹先生因事外出,临走的时候,他嘱咐学生温习功课。天资聪颖的毛泽东很快就把老师布置的功课作完了,于是,他就邀请几个同学到学校前的池塘去游泳。先生回来,正碰上他们赤身裸体地在水中嬉戏,非常恼火,便想惩罚一下这些调皮鬼。他要毛泽东对对子,对不出来就要用竹板子打手心。先生出的对子是“濯足”,毛泽东不假思索,立即对以“修身”。先生听后,也不得不连连点头。
但是,在私塾里读书,一次打都不挨是不可能的。那时候,私塾里的先生都信奉“严师出高徒”、“棍子底下出好人”的理论。平时,私塾先生的手里都掂着一根竹板,它的用场主要是打先生不满意的学生。打击的主要部分是手心,当然,有时也打脑袋、屁股。除了打板子外,主要的体罚形式还有“罚跪香”,就是跪在盛铜钱用的非常硌人的“钱板子”或砂石上,一根香燃完了才让起来。此外还有其他各种形式的体罚。
毛泽东在私塾里学到了越来越多的知识,对父亲的粗暴态度也越 来越不满,并开始用学得的知识引经据典地反驳。父亲经常无端地骂他“不孝”,他就说:“经书上讲‘父慈子孝’,必先有‘父慈’,而后才能有‘子孝’哪有父不慈,而子能孝的呢?”父亲说他“懒惰”,他就反驳说:年纪大的应该比年纪小的多干活,父亲的年纪比我大很多,应该做更多的事,等我到了父亲的年纪,会比父亲干的活还要多。
在上私塾的几年中,毛泽东对同学团结友爱,礼让为先。放学之后,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同学总喜欢抢头,他却从容不迫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十来岁就很有大人风度。毛泽东对人很有礼貌,但对于无理取闹的人,却从不信邪,力主治服。他常常对人说:“逢恶就莫怪,逢善就莫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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