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上完课回到家时,爷爷和石爷爷吃好了饭,打扫好了卫生,正在灶前烤火聊天.点点的饭菜热在锅里,香气弥漫着厨房。点点跟石爷爷打过招呼,就拿碗筷吃饭,石爷爷抱歉地说他还要回家,提前喝酒吃饭了,没有等点点一起吃,要她谅解.点点笑着说没关系,还问他要不要再喝杯酒,石爷爷摇摇手说谢谢了,已经跟你爷爷喝了.点点埋头吃饭,那香气扑鼻的菜是冬笋炒烟熏麂子肉。点点知道,那是石爷爷带来的菜,石爷爷冬天打到的野兽,没有卖完就会腊起来,很多腊野味比新鲜的还香,还好吃.冬笋也是石爷爷到山上挖的,他家房子四周山上到处是竹子,他又是挖冬笋的行家里手,看一眼竹梢就知道有没有笋,指哪,挖哪,绝不落空.石爷爷晚上还要赶回去,老哥俩只喝了一壶酒,显然没有到位。点点突然想到石爷爷要回去,那么远的山路要走,她赶紧停下来,催石爷爷动身回去.石爷爷站起来把黄猫送给他的信,转交到点点手上,嘱咐点点尽快送到黑猫手上.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两根像腊猪蹄瘦肉部分那样鲜红光亮的油松柴给石爷爷天黑后照明,石爷爷啧啧称赞油柴的质量,便把两大根松油柴夹在腋下,出门了,尽管天色还没有暗下来。
“黑牯,你慢慢走,我就不送了。”爷爷跟石爷爷道别。
按照规定,转交的信是不能拆开的,点点把信收好,等待着机会送出去。
点点带着大黄狗出去溜达一下,来到大樟树下,见四周没有人,点点钻进樟树的洞里,她仔细地看过那个洞洞眼,没有什么东西,肯定黑猫没有来过。她带着大黄狗到作坊街、杂货街,客栈餐饮街转悠。秋云家正在做饭,楼上的客房没有灯,显然没有住客,点点便转到了河边去走动。冬天客人、货物都少,又是枯水期,点点家的小火轮便改为两天一趟吉安来回,今天应该有一趟船回来,昨天停了一天。点点和大黄狗坐在自家渔梁旁,静静地等候着小火轮的归来。冬天的山村显得特别的幽静,大樟树上和那排柏树上的鸟少了许多,没有群起群落的白鹭,只有斑鸠、乌鸦和八哥,这些鸟晚上都不喜欢叫闹。河里也特别宁静,不像夏天鱼儿会跳出水面觅食,下到鱼梁上的鱼也越来越少,有时一天都捡不到几条,而且还有野猫来偷食。附近的山上也很安静。月亮升起来,照着河面一片白光。坐在石头上,不觉有些寒冷,点点从棚子里抓了把稻草垫上,才感觉到暖和多了,大黄狗蹲在点点身边,均匀地喘着气,望着河面。
不久,河面上传来了马达声,声音变得越来越响,点点心里一阵高兴,她希望黑猫会在船上,便起身带着大黄狗往码头边走。她立在码头旁边的石灰窑的大乌桕树下,点着下船的人,一个,两个……一共是十七个人,都挑着担子,爷爷正要给船老大交接运量,船老大做了个手势,点点还没有反应过来,船里又出来一个细个子,点点心里一阵惊喜,那不是黑猫吗?她赶紧回家拿信件到大樟树下等她。
点点和黑猫大樟树下见过面后,有过往的行人,樟树洞里会面显然不太妥,点点便带着大黄狗在前面引路,她要选择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信件给黑猫。点点转身回头看,黑猫跟上来了,保持了一段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走到柏树堤下,点点便停住了脚步,柏树提中段有一个废弃的硅瓦窑,窑上有一棵大樟树,这里白天都难得有人经过,更不要说晚上了.几年前,曾经有一个窑工连续烧了好几窑半青半红的砖、瓦,觉得很对不住主人家,又无力赔偿,便在这个砖瓦窑的樟树上吊死了,从此这里经常闹鬼,就废了这个窑,也很少有人敢接近这个窑。她们一起走进了砖瓦窑,大黄狗蹲在窑门口站岗,两双年青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是黄猫送过来的信,是毛委员写给江西省委的信,请你尽快送达。”点点把信交给黑猫。
“很好,陈书记正四方打听井冈山的情况,毛委员一定是向省委汇报井冈山的情况,太好了,太及时了。”黑猫很兴奋,她把信折好塞进上衣口袋里。
她告诉点点,并要点点尽快告诉黄猫,蒋介石正在筹措与宋美龄的结婚事宜,桂系和粤系准备联合反蒋,一场新的军阀大战即将打响,这是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展的绝好时机。朱培德和程潜都得听蒋介石的调遣,他们无力顾暇井冈山。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到过赣南、并在赣南大庾、天心圩、上堡等地完成了整顿、整编和整训,他们现在到湘南去了,将在那里发动武装暴动.党中央将在全国各地同时发动起义,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创立新的革命根据地.江西省委希望毛委员的井冈山部队尽快与朱德的南昌起义部队汇合,壮大革命武装力量,建立人民政权,扩大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并能创造出新的经验出来,指导全国的武装斗争。
“这么说,革命形势已经走出了低谷?”点点急切地问道。
“那是肯定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前途一片光明呀!”黑猫像大首长一样挥动着右手,充满激情地说。
“好好……我明天就把这些情况告诉黄猫。”
沉默了一会儿,黑猫又换了平静的语气,告诉点点:
“朱培德从他的队伍中挑选了一个少校营长,听说现在这营长已经升任中校,组织了一支特工部队,是专门来对付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听说都是武林高手和高级特工,你一定要引起高度警惕。另外,也要告诉黄猫,要毛委员择机锄掉他们!”
“该来的,终于来了,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派来的特工,无非潜伏在永新县城,遂川县城或我们贝瑶,我们能够对付他们。”点点十分有信心地说。
“组织上信任你!”黑猫点了点头说,表示她能够代表组织,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黑猫告诉点点,明天她一大早要赶到永新县城,今晚得在贝瑶住下来,要点点找个客栈。明天办完事她还会回到这里,后天坐船下吉安。他们从砖瓦瑶出来,点点带着大黄狗走前面,黑猫始终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她把她带到秋云家的云来客栈前,指了指客栈便和大黄狗回去了。
黑猫轻轻地敲了敲云来客栈的门,听到屋里的脚步声,便停止了敲门,秋云拆下一块木板,举着马灯看到一个清秀的小伙子,问:
“先生,是要住宿吗?”黑猫点了点头说,又说了话:
“住房、吃饭?” “几个人?”
“就我一个。”
听说是一个人,是个俊秀的后生,又没有听到别的脚步声,秋云便毫不犹豫地把其它几块门板一一卸下来,让黑猫进来,他还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才把几块门板重又装上去,栓好。
谈好饭钱和房钱,黑猫上楼去了。她下楼后,大蒜炒蛋和白菜炒好了,她赶紧趁热吃饭,一边吃,一边告诉秋云,明天一大早,她就要离店,便把饭钱、房钱全部结好。早上,天还没亮,黑猫就起床了,秋云睡眼惺忪地来开门,她又交代秋云老板,晚上,她会回来住.秋云回房间把钱还给她,说,到时一起结,黑猫把钱挡过去,说,一住一清好.秋云笑了笑,收好钱.这时,天已麻麻亮,黑猫离开了云来客栈,急匆匆赶去永新县城。
点点上完上午的两节课,就牵着马到对面山上,见四周没有人,点点赶紧换好带来的男装,她把自己的一头秀发盘好,戴上黑色礼帽,跨上枣红马,飞一般往山里跑去。跃过旗锣坳,进入凉亭,下马,任由马停下来吃点草,点点坐在凉亭休息一下,便从口袋里掏出上一次一个叫黑牯子的儿童团团员送给的橄榄果核把玩,她禁不住笑了一下。一声轻轻地咳嗽声,凉亭的前、后门都被堵上了,一头是黑黑的手枪,一头是亮亮的梭标,马却没有惊叫,依然在安祥地吃草,她知道是熟人,点点紧张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佯装恼怒地断喝:
“出来,不然我就开枪啦!”
“别别别呀,大哥哥,我还送过你打了桐油的橄榄果核呢!”黑牯子收起梭标,走了进来,点点情不自禁地把他抱了起来,绕了几个圈才放下,这边黄猫用手枪顶住她的左太阳穴:
“举起手来,你被捕了。”
点点头一缩,转身夺掉黄猫的手枪,对准她的后脑勺, “举起手来,你被捕了。”
黄猫反抽身,仰着脸,做了个哭笑不得的鬼脸,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拥抱一下。白猫,夺回自己的手枪,得意地朝黑牯子努了一下嘴,黑牯子笑了笑,立马走出门,他知道黄猫要等的人就是这位大哥哥,他出去牵着点点的枣红马,到山坡上吃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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