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腊月二十四小年过后,爷爷的话就少了,他常常一个人衔着长烟斗,倚坐在大门口的椅子上,静静地抽着烟,没精打采地看着对面人来人往,看着码头上人上人下。往年这个时候,是点点回家的时候,接着是哥哥谷谷,除夕的这一天,点点的父母才会回来。这段时间是这幢大房子最热闹的时间,砻谷,打糯米粉,做豆腐,杀年猪,干渔塘,炸油果子……充满了笑声,充满了期盼,充满了年味,待点点父母回家,年货全部准备好了。今年是那么冷清,那么凄凉,房子静得让人喘不过气。
泰正爷爷家杀年猪,请三元杀的,叫了几桌人去吃杀猪肉,爷爷和点点都去了。泰正爷爷为了活跃气氛,还特意请来了满妹、沙锤和秋云他们,满满地坐了四桌。长辈们都坐在上席两桌,女眷和小孩、晚辈坐下面两桌。点点是教书先生,地位高,受人尊重,虽然是女的,还是被邀请坐在上面的一桌,不过,没有跟爷爷坐一起,而是和三元、沙锤、秋云他们一桌。
开桌不久,在秋云的挑唆下,满妹和沙锤就隔桌闹起来了。秋云说我吃一块肉就知道这猪是公的还是母的,你们哪个有这个本事吗?几乎在同一个时候,满妹和沙锤都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自己咀嚼,两个人吃完后,都摇了摇头,又吃一块,还是摇头,无法判断是公猪还是母猪。
“你吹牛,我不相信。”满妹反击他。
“你骗人,我也不相信。”沙锤红着脸支持满妹。
“泰诚,泰正爷爷他们都知道,不是聪明人肯定吃不出来。”秋云朝别的人使了眼色,大家都默默地配合这个秋云,希望他能够活跃气氛。
满妹和沙锤十二分认真的在钵里面找能代表公、母的猪头肉。沙锤找到一节嫩骨,他夹起来,举得老高,大声宣布:“这是头公猪,你们看,公猪的鸡鸡都在这!”大家哈哈大笑。秋云故作认真地要沙锤送过来看,装模作样地仔细地看了一、两分钟,然后夹过来送嘴一嚼,发出脆脆的声音。他伸手就要去抓沙锤的裤裆,一面骂他:“瞎了你狗眼,明明是块嫩骨,你说是猪鸡鸡,你的鸡鸡有骨头呀?脱下来给大家看看。”沙锤赶紧护裆,一面讨饶,脸急得通红通红。
满妹在钵里找到一块肚皮肉,猪奶头在上面。她用手抓到这块肉,四处给大伙看:“这是头母猪,你们看着这是什么?这就是母猪的奶头。”
“我不服你,人家秋云哥说,吃一块肉就知道公母,你是找到猪的奶头才知道,那样谁都会知道是母的。”沙锤不屑地说。
“公猪的奶头也很大,前天炳华家杀的配种的公猪,比你的还大。”理发匠刘弦站起来指着满妹,提出了反对意见。炳华立即附和,还有几个人响应。
满妹情不自禁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听到那么多人反对她,不敢再说话了。
猪头的公、母问题又陷入僵局。
秋云对旁边的主桌敬完酒回来,望着沙锤和满妹说:“想知道吃一块肉就知道猪的公母吗?”他俩都点了点头,“好,”秋云继续说,“你们摸摸自己的大腿,屁股,然后摸摸对方的大腿,屁股。”
“秋云哥,她不让我摸。”沙锤无可奈何地报告。
“满妹,你怎么那么小气,大方点让他摸一下。”秋云开导满妹。
“我老公说,大腿、屁股只准他摸,不给别的男人摸。”
“没关系,隔着衣服呢。”秋云鼓励她说。
“那我先摸他吧。”满妹说完先摸沙锤,沙锤便摸了满妹的屁股和大腿,沙锤摸的时间更久,摸的面积更大,满妹觉着吃了亏,又摸了沙锤一把,然后笑呵呵,算是没有吃亏,沙锤瞪了她一眼,她才收手。
“怎么样?摸出了名堂没有?”秋云忍不住笑说。
“没有。”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我来告诉你们,满妹的肉更松、更嫩滑,沙锤的肉更紧、更粗糙,那些又紧又粗糙的肉就是公猪肉,那些又松又嫩滑的肉就是母猪肉。”他边说边摇头摆尾,好像先生读到特别得意的文章,字正腔圆,自我陶醉,充分展示他的表演才能。沙锤和满妹又互相仔细、认真地摸了摸,两人都把手指头搁在嘴唇上,想了想,同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有喷出饭、菜来的,有喷出酒来的。沙锤和满妹看到势头不对,两人双双站起,说秋云骂他俩是公猪和母猪,逼着秋云一口喝下一大碗酒。秋云左顾右盼,一边是满妹举着烧火棍,一个是沙锤挥舞拳头,两人都怒目而视,他只好鼓着眼睛一口气喝下一大碗酒,眼泪都逼出来了。满妹和沙锤像凯旋而归的大英雄,大摇大摆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点点和爷爷并没有把酒桌上的热闹带回家。他们回到家,热闹就留在了泰正家,家里依然是冷清。
傍晚,码头上传来爆竹声,不久,船老大带着两个伙计把当年的收入一五一十的算给泰诚听,然后把一封一封的现洋交给泰诚。一切交接完后,按惯例,老板明天是要请忙碌了一年的船老大和几个伙计吃饭的,然后休息三天年假。大年初二,又开始新一年的开船工作。是否续请船老大?船老大愿不愿意干?这顿饭上是要敲定下来的。泰诚差点点去炳华家定好明天早上的饭,约好船老大和两个伙计明天早上过来吃饭,他们答应后回家了,他自己去请泰正、三元、兴州等人作陪。
山里人家早饭晚,早饭是一天三餐最重要的一餐,泰诚面子也大,不一会儿,大家都如约早早地赶到了炳华家。泰诚到后厨一看,脸上立即挂满了微笑,他们喜欢吃的菜,这里全有,泰诚说全上。大家自己动手了,忙活起来,杀鸡鸭的,剖鱼的,好像是打斗记,人人都动手,也不用分店家和客人,泰诚和泰正则坐下来,边抽烟边剥花生。
不一会,甲鱼、青鱼、河蚌、猪蹄、花生米和蔬菜都做好了,只有鸡和鸭在鼎罐里炖,他们特地挑选了有年限的老阉鸡和老鸭婆。
三元特地从家里带来了米酒,他说炳华什么都好,就是酒不好,为了多赚钱,拼命给酒槽兑水,弄得那些酒寡薄寡薄,跟喝水一样,还放好多酒药,打头,三碗酒下去,头都抬不起来。炳华笑嘻嘻也不反驳,先喝下一杯酒,向大伙道歉:“没办法,做生意嘛。不过,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我会拿好酒。不好,你们尽管骂我!”大家也就不再深究,扯到别的话题上去。按惯例,船老大坐一席,泰正坐二席,泰诚是主人,坐船老大旁边,兴州坐在筛酒的位置,紧挨泰正爷爷,其他人按年龄大小坐好,点点坐在下席,照顾着菜,打酒,今天的酒还真不错,连爱透剔的三元都点头称赞。
主要是船老大和两个伙计,是一年一度的请客,陪客的人酒量大,又是自己家里人请客,跟船老大和几个伙计都很熟,大家都很卖力,敞开酒量一碗一碗的干。船老大虽然酒量好,他也招架不住大家轮番敬酒,几轮酒喝下来,他有点招架不住,他的两个伙计虽有心想帮忙,无奈自己酒量有限,也逼得紧,只好作罢。喝酒本来图的就是高兴,谁也不愿意把谁搞醉,更何况船老大是同村人,两个伙计也是邻村的,知根知底,计划喝到个八成也就算了,当炳华老婆把炖烂的鸡、鸭端上来时,每人都夹了一块吃,味道太鲜美了,三元:说“这么好的菜,怎么也得添上一碗酒,今天,炳华把看家的酒拿出来了,不错,这小子还真能做出好酒来。”他站起身,从点点手里接过酒壶,他人高,声音又哄亮,他一开声,别人就不说话,他说:“这样,二老年事已高,现有的酒不动,我们大家一起敬他们俩,来,点点你也来一点,二老表示个意思,我们做晚辈的都喝干。”他带头一饮而尽,其他人也都喝干了,二老深喝了一口。点点打好酒,三元接过酒壶,先给二老添了点,表示个意思,嘴里振振有词:“添财、添福、添寿。”然后转向大家,大家都很自觉,主动接酒,除了点点,酒都满碗。大家又开始慢慢喝酒。兴州年龄、酒量都小,第一个提出来不能喝了,他的眼睛像水牛眼一样通红通红的,三元主动帮他喝去半碗,炳华也帮他喝去小半碗,兴州的酒就剩下一口了。船老大端起酒,先敬二老,然后敬大家,两口见底,大家又把酒喝掉了。三元像捡到一个大元宝似的哈哈大笑,他亲自去打酒、温酒。
大家都知道,三元是贝瑶村酒量最好的,也是最能说会道的,酒喝得轰轰烈烈。大家喝到兴头上,也不分主客还是陪客,轮番的向三元敬酒。三元便嗔怪他们:“你们今天是来陪船老大喝酒的,怎么都敬我的酒?搞错了吧。”船老大笑嘻嘻的说:“谁叫你酒量大呢。”
这顿饭吃得太久了,从早上到晚上,大家才醉醺醺地散去。船老大和伙计来年继续开船.
到家不久后,点点就听到窗户外咳嗽声,那是黑猫的声音。
“该死,让人家在外面冰冷的天气里等得太晚了。”点点心里自责地说,赶紧去打开后门。
黑猫拎着两大包东西进来,爷爷喝多了酒已经睡着了,房间里传来他匀称的打呼噜的声音,点点便把她带进自己的房间。黑猫摘下帽子和围巾,露出红润的脸庞和雪白的脖子,脖子里冒着热气。点点问她何时到?吃了饭没有。黑猫告诉她,她是骑马来的,已在云来客栈住下,吃了饭。黑猫打开包,从里面取出皮大衣,说是给爷爷的,又取出短皮大衣,是点点的。黑猫告诉点点,她的哥哥钟静谷在苏联学习,这两件衣服就是他从苏联带回来的。点点激动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和爷爷朝思暮想的亲人,终于有着落了,天大的喜讯,她真想把爷爷叫醒,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不过,职业的素养,抑制了她的冲动,她和黑猫紧紧地握手。黑猫又从另一包里拿出墨鱼干、腐竹、板鸭、火腿、糖果,还有两瓶好酒,黑猫说:
“这是省委陈书记特地指示我务必赶在除夕前把这些慰问品送到你家,他代表省委,感谢你们钟家,为党作出的牺牲,党永远记住你们!”她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封用红纸包裹的银元,“这是组织上给你家的慰问金,陈书记说,党永远和你们在一起,另外,还有五包盐,一百斤,放在大樟树里,你要设法赶在除夕前送上山。”点点已经变成一个泪人,她泣不成声,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黑猫掏出手帕递给点点,点点接过手帕,拭去眼泪,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刚强。黑猫继续说:
“现在,我们吉安的革命形势已经有所好转,万安、吉安、遂川、安福的共产党都酝酿在明年正月举行起义。朱德、陈毅、王尔琢率领的南昌起义余部也由广东转入了赣南、湘南,正在酝酿湘南暴动。朱德已经派人和毛泽东联系,你要通知毛泽东也派人去和朱德联系,省委的意见是让这两支队伍在井冈山会合,壮大革命根据地。”她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国民党的报纸,她把报纸展开,指着上面的三个通缉犯说,“这是朱德、王尔琢和陈毅的照片,底下标的名字却是陈毅、王尔琢和朱德,那是混账记者搞错了,以讹传讹在国民党那边已经习惯了。你把这张报纸给黄猫,要毛委员派去和朱德联系的人认清朱德、王尔琢和陈毅,这是国民党的报纸,放在身上也是安全的。”点点接过报纸,收好,放在一本书里,她这时才知道应该倒一杯热水给她战友喝,两个人边喝水边聊,黑猫转达省委陈书记,也是中央的指示:
“现在,我们的队伍中,有人做事太极端,说是把贫农变成雇农,他们就会投身革命,于是到处烧房子,整村整村的房子全部被烧毁,这哪是闹革命呀,这简直就是国民党反动派,把农民家烧的一干二净,他们就这么一点财产,那是好多代的人积攒下来的,你一把火烧掉,他们变雇农了,但他会跟着你共产党干吗?不会的,他认为你比国民党反动派还坏,你要毛泽东制止这种愚蠢的行为。湖南就因为这种愚蠢的过激行为,导致农民联合起来杀死农会干部,我们要记住这种血的教训呀!陈书记赞同毛泽东分田分地,保护中农,保护中小商业者的做法,我们干革命,必须团结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广大人民,才有可能成功!干革命的终极目的就是实现共产主义,就是让普天下的劳动人民过上好日子。”
“井冈山没有这种滥杀乱烧的行为,井冈山是一派祥和繁荣的景象。”点点想到几次到山上看到的景象,赶紧表露出她的观点。
“陈书记知道,党中央也知道,连国民党的朱培德主席也知道,他还知道毛泽东优待俘虏的政策,所以,他恨得咬牙切齿,他这才认识到毛泽东的厉害,他才会正眼看井冈山。年后,蒋介石、朱培德一定会围剿井冈山,毛委员他们要有充分的准备。”
黑猫的一席话,让点点豁然开朗,就在前一段时间,她还在为没有宰杀赖狗特务而苦恼,现在,她又自责了,那是为了报私仇,为了图一时的痛快的短视行为,如果真的把赖狗特务杀了,自己家的仇是报了,但他们会立即派过一个来,甚至会屠杀贝瑶的父老乡亲,井冈山的秘密交通线也有可能被破坏,孰大孰小还不明显呀!再说,已经暴露身份的特务还有价值吗?
她们聊了很多,直到公鸡叫第一遍时,他们才知道是凌晨了,点点要去另一个房间铺床,黑猫说她要回云来客栈,店家留好了门,不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点点告诉她,贝瑶明天去吉安的船停运了,要到明年大年初二才发船。黑猫说她知道,所以她才骑马过来,一切多安排好了,不必多虑。点点只要办好自己的事就行。
黑猫还是从后门出去,她又从云来客栈的后门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
点点把东西整理好后,想了想,还是把爷爷叫醒,大樟树里的五包盐是不安全的,万一明天谁捡着了,就会传开去,那是会带出很多问题来的。
爷爷一叫就醒。
点点把黑猫带来的好消息告诉了爷爷,又把组织上的慰问品,给爷爷看,把哥哥谷谷从苏联带回来的大衣给他穿上,爷爷顿时年青了十岁,眼睛炯炯有神,脸上泛着红光,全身有劲,听说去大樟树的洞里搬盐,他脱去大衣穿起鞋子就出去了,点点小跑着才跟得上。爷爷从大樟树里抱着四包一百斤盐出来,扔在背上就走,健步如飞,大气都不喘。点点跑步跟在后面疑问,他七十多岁了,白天还病病殃殃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强大,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点点计划等到明天晚上天黑后,骑枣红马驮上山去。
傍晚,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点点睡了一个好午觉,刚刚起来,她惊讶的发现,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里里外外的卫生打扫得干干净,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各种年货都置办齐了,她低叹一声,精神焕发的爷爷是多么的伟大呀!
揭开锅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点点拿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她一吃完,爷爷就回来了,他刚才到喂马。
点点打点行装,准备出发时,黄猫骑着一匹白马来了。黄猫的帽子上,马的头上还有雪花,黄猫把马背上的东西卸下来,爷爷赶紧把马牵到马厩里去。他还提了一桶热水、半桶马料去给喂黄猫的白马。
点点端出一盆热水,让黄猫洗了把脸,她把前锅里的热饭移到后锅,把锅洗干净,要炒几个小菜,黄猫一看后锅里有几个菜,还冒着热气,饭也现成,便制止点点炒菜。她拿起碗筷吃了起来。热水、热菜、热饭,还有屋里暖和的空气,黄猫的脸立即变得红润起来,身上也冒起了热气。点点往火盆里夹了几块好碳,火更旺了。黄猫边吃边说:
“毛委员,王大帅给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我赶在除夕之前给你家送到慰问品,都是些山货,一只野猪腿,两只麂子腿,几包香菇干、木耳干、笋干,还有一封银元,五根金条。银元是给你家的慰问品,金条是给党中央的,你设法送出去,不着急,过了年送都行。”
点点告诉黄猫:
“省委陈书记也派人送来慰问品,我们只是做了点应该做的小事,没有想到,那么多的人牵挂我们,共产党真好!”接着,她把黑猫跟她讲的话,一古脑儿全部转告黄猫,黄猫不停的点头,她吃饭是细嚼慢咽,手指又白又长,声音也比较尖细,点点又一次怀疑黄猫是女性,但她不好意思问。
“毛委员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特别是湖南省委,都是一帮热血青年,思想、言行都极左,他已经给湖南省委写了信,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也给中央写信,阐述了自己的看法。他建议中央要重视消除这种极端行为,那样干革命会出大问题。不过,湖南省委不听毛委员的意见,还指责他太右,扬言要开除毛委员的党籍,中央还没有回信,毛委员处境艰难。毛委员的弟弟毛泽覃就在朱德的队伍里,毛委员也有和朱德联系的打算,准备派何长工去。他们两个革命家总是不谋而合!”
点点把书本里的报纸拿给黄猫,告诉她照片是朱德、王尔琢和陈毅,要认准人,不要跟国民党的混账记者那样搞错了。
天冷路滑,点点要爷爷去把喂好的马牵过来,又把盐放到马背上。爷爷拿出几块腊肉,要黄猫带上去,爷爷还要拿别的东西,点点制止了,这匹马不比自家枣红马,这马太瘦太小,承受不起更多的东西。黄猫赞同点点的意见,趁着夜色,黄猫骑着马回去。
爷爷在整理山上送来的东西时,眼泪流了出来,点点装着没有看见,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方振宇生好木炭火,点燃蜡烛,端坐在办公桌前给朱主席写报告,把他做特工以来开展的工作,搜集到的情报,以及下一步的打算,形成一个完整的材料,呈给朱主席。材料要迎合朱主席的口味,还要巧妙地表达自己对朱主席的忠诚,对工作的执着,对事态发展的前瞻性。他点上最后一个句号,洋洋洒洒万余字的材料也就写好了,他合上材料,装进信封后,他习惯性地伸了伸懒腰,又双手合拢,做了几个俯背运动,踢腿运动,然后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天已经大亮了。他这才着急起来,赶紧抹了把脸,拎着包,急匆匆地去码头坐船,还好,船还在码头。
方振宇躺在船上窄小的床上睡着了,船到吉安时,天已经暗了,他到岸上找了个旅社住下,第二天一大早继续乘船去南昌。到南昌,天麻麻暗。方振宇就在省政府边上,找家叫滕王阁的旅社住下,这旅社比较大,可以住二十人的大通铺三间,单间二十来间,他住了个单间,他要美美地吃一顿,美美地睡一顿,美美地修饰下自己。毕竟,他明天要去拜见朱主席,不精神一点,是不行的。
他把他的名片一递上传达室,不久朱主席就召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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