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督学的丧事如期举行，在公祭仪式上，严校长代表全样师生写了公祭文，还分批次地祭奠，尸体安葬在培根小学的后山上，丧事的程序、规格、仪式全部按照民国政府关于公职人员殉职丧事的有关规定进行，一样不少,一样不多，整个程序也都详细地记录下来，有关人员签字,画押,封存。

    点点带着她班上的几位女同学，还有学校另两位女老师一起折了几百朵白花，所有参加公祭仪式的人都佩戴了一朵。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点点在公祭仪式上，带头哭了起来，声音不大，眼泪是一坨一坨地掉下来，在场的人看到后，无不为之动容,也都跟着哭了起来。公祭仪式在一片哭声中推向了高潮。严校长也多次摘下眼镜，擦试泪水。

    永新县被朱毛军队攻占以后，方振宇和他的几位特工一直潜伏在城里，谢忠山带着他的保安团前去打仗，又打成了光杆司令，贺彤文以及他的县党部及其县长、局长、会长都逃到永新城外的西乡三里田镇去了，待朱毛部队撤出禾川镇，他们在国民党军队的护卫下，又回到了县城，重新执政。方振宇亲眼目睹国军官兵战前的骄傲自大和战后的妄自菲薄,感到痛心疾首，他潜伏在他的房子里就差一点气得吐血。他从杨如轩师长那里得知，他的好兄弟范勋伟被射杀在窑子里时，他哭了，杨师长也很难过。

    杨师长兵败龙源口后,溃不成军,仅带出几个参谋和警卫人员,溃逃到永新县城，还被打掉了半只耳朵.很快,永新城又被包围了,方振宇带领他的特工帮他包扎、治疗耳朵，深夜,找来一个箩筐,请杨师长化妆成商人蹲在箩筐中,用粗壮的麻绳吊着慢慢放到城墙根,得以逃到吉安，躲过一劫。第二天早上县城被朱德、毛泽东的军队拿下。

    方振宇坐在自己的后院打上冷水洗脸、抹身，浇灭心中怒火的时候，听到了三声敲门声，他知道邢大山来了，急忙去开门。邢大山左右看过没什么异常情况后，他用屁股顶开门，倒着进来，又快速地把门拴好。两人在大厅的方桌边坐好，邢大山见方振宇一语不发，就去拿杯子，拿热水瓶，瓶里一滴水也没有，他去厨房生木炭炉子 烧开水去.方振宇依然像菩萨一样坐着，脸上的刀疤分外红，且鼓了起来，眼睛充满了绝望，喘息声很重，这个样子是邢大山从来未看到过的。他小坐了一会儿，听到水壶隆隆的响声突然停止了，知道水开了，就转身从香烛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块缺了口的普洱茶，使劲掰下一块，丢进方振宇面前的杯子里，又使劲掰下略小的一块，丢进自己杯子里，去厨房提着水壶，冲满两杯子的开水，剩余的倒入热水瓶中，又灌满一壶冷水去坐到木炭炉上烧。他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右手指了指方振宇的杯子，示意他喝茶，才端起自己的杯子呷了一小口，停在嘴里一阵子，咽下去，又呷一口，黑色的普洱茶散发出来的香味，弥漫整个大厅，邢大山叹息一声，说：

    “还是你的茶好呀，喝了你的茶，神清气爽，气定神闲，再去喝我自己的茶，那哪是茶呀，简直就是泔水。”

    “是朱主席给的!嗨,我们这些人就跟你的茶一样粗俗、低劣，怎么对得起他的精心栽培呀！没想到，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些智力侏儒，都是些酒嚷饭袋，实在不名一文,我们是在给伟人抹黑,我们哪里配做他的下属，简直不配做这个人。”

    方振宇边说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擅抖着敲打桌沿，那刀疤更加鼓且红。他端起茶杯牛饮，滚烫的茶水烫得他哇哇叫,他直往外吐茶，呲呀咧嘴。

    “长官，我知道你心情很不好，可我不得不告诉你又一个坏消息.”

    邢大山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从指缝间看到方振宇的脸几乎气歪了,心中一阵苦痛，但他不得不说，“朱毛部队在龙市举行了会师庆祝仪式，成立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人枪一万余,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王尔琢任参谋长,陈毅任士兵委员会主任.前不久，朱毛的工农革命军，改为中国工农红军，军旗是红底白边，白边竖写‘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中间是黑色的镰刀和锤子，代表工人和农民。”

    “我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方振宇反而很平静,因为他清楚这是他左右不了的事,他比刚才稍微平静一点，吸取刚刚开水烫嘴的教训，这次他嘬了一小口茶，慢慢咽下,脸色稍微好看一点.

    邢大山轻声说：

    “小赣州在共匪攻占禾川镇期间,因公殉职。”邢大山用细小的声音告诉方振宇爆炸性的新闻。

    “什么？小赣州因公殉职，他他……是怎么殉职的，说详细点.”这个消息振动了他,那是他的直接下属,是他的得意门生,是他特工事业的重要一环,是他往上爬的一个阶梯.

    邢大山正要详细叙说，传来了自己人的敲门声，贺彤文和谢忠山来了，贺彤文的头发不再油亮，谢忠山的皮肤已失去了光泽，脸上多了一道伤疤，跟方振宇可谓配对，短短不到十个月的时间，这两个人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原来自信、甚至狂妄和雷厉风行的作风，现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都是一幅大病初愈、没精打彩的样子。贺彤文走前面，谢忠山紧随其后，贺彤文坐下，谢忠山也坐下，贺彤文喝茶，谢忠山也喝茶。看到他们俩,方振宇突然感到恶心,刚刚低沉的心情变得更坏了.

    “你的爱将小赣州前些天因公殉职……”贺彤文的话被方振宇打断了。

    “他怎么会……”

    贺彤文便把培根小学严校长报告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向方振宇陈述了一遍，谢忠山始终不言语，听完贺彤文的陈述，他显然也是刚刚从贺彤文的嘴里得知这一消息，他依然不说话，眼泪直流。

    “他不可能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不可能那么不细心，他是我们这支队伍中最细心的一个人，我正要把他放到吉安去。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他的死与前一段时间范勋伟的死应该有联系。杀死范勋伟，可谓一箭双雕，既污辱了我们国军，死在那样的场所，同时又牵制了上山剿匪的国军。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小赣州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可以肯定那是共产党特工干的。你们认为呢？”

    “从严校长汇报的材料来看，应该说不可能，赖督学在培根小学口啤很好，以校为家。这次连续暴雨，掀去了学校礼堂屋顶的瓦，他那么爱学校的人，背个楼梯去维修，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完全符合他一惯做好事、有担当的风格，从楼梯上不慎摔下来,完全是个意外事故,我们大可不必草木皆兵。”贺彤文双手抱着茶杯，每说一名话，都显得深思熟虑。他一说完，谢忠山就附合他。

    “县长呢?他在哪?”方振宇问道.

    “他呀,战争一打响，见我们国军情况不妙，早就跑到吉安老家去了,比兔子跑得还快!说是身体不适,天天要吃药,我看他是怕死，看到这里还不太平就称病,等这里太平了,他的身体也就合适了,也就该回来了.”贺彤文话里有话,尖酸刻薄,连脸色都阴阳怪气.

    “战争打响前,慷慨激昂，好像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战争的天平一滑向共产党那边，他就赶紧连夜开溜。方长官您要知道,他和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谢忠山终于开口说话了,一开口就伤人.

    通过上次整肃行动,方振宇就把他们看扁了,他才没有把县长分离出去,在他眼里,他们三个人是一路货色.他俩不遗余力地攻击县长,他更把他们看得一文不值,甚至想呕吐.但是,他忍住了,他还得和他们共事,小不忍则乱大谋,表面上还得迁就、附合他们.他换了一付和蔼可亲的脸色交代任务：

    “这样，贺主委，你明天带他们两个人一起去贝瑶，邢大山的身份不能暴露，除了听和看材料，你们重点看看现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楼梯也要仔细看，按理,我也应该相信那是一场意外，但你们必须用事实来说服我,让我相信那是个意外。共产党的特工是相当厉害的,我们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

    “好，你考虑得很周到,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出发，邢长官在东门外等我们，”贺彤文饮干杯中的茶，站起来说。谢忠山也喝光茶,跟着站了起来.

    邢大山透过窗户往外面扫视一遍，转身点了点头,大家知道安全,可以出去.邢大山第一个出来，接着出去的是贺彤文。谢忠山最后一个走,方振宇握了握他的手道别说：

    “谢大队长，往事已经过去,我更欣赏原先的你，那时你自信，有杀气，有霸气，有豪气，希望你不要变！”

    谢忠山沉重地点了点，松开手，也出去了。

    贺彤文带着邢大山、谢忠山骑着高头大马，来培根小学。之前，邮差告诉了贺主委将率领几个人来培根小学，时间，人员都说的很清楚。严校长率领全体董事在贝瑶的木板桥边恭候，严校长经常骑马走这段路，贺主委做事干脆的性格他也清楚，他掐算好了时间,上完第二节课，他就带领大家走到这里来迎接。走出学校这么远去接人，严校长还是第一次，他一般在办公室接待客人，上级来检查工作，最多也只会到学校门口恭候，这次是破例。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政府派来的督学在他的学校因公殉职，心存愧疚；另一个是来的人重要，领头的是国民党县党部的主委，另两个也是响响当当的人物，一个是保安队大队长，另一个据邮差介绍是南昌公安局的警察，当然，他不可能知道邢大山是比南昌警察更重要的国民党特务。严校长私下想,上级对赖督学的死是不是另有想法？为什么贺主委不派县政府或者教育局的人来，而去南昌请警察来，请保安大队的大队长来？他对谁也没有流露过这个很隐蔽的想法。刚到桥头，对面松树林中隐隐约约就出现了骑马的影子，严校长便带他们过桥去接，过完桥，就和贺主委一行碰上了，他们三个人赶紧下马和迎接他们的培根小学严校长一行人握手、寒喧,互相介绍人员，贺主委诚恳地说：

    “严校长，劳您大驾率这么多人大老远来迎接我们，真是万分感谢。”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三位贵宾光临敝校，蓬荜生辉。我们这乡野之地，路不好走，尤其这木板桥更难走，我们主要是来协助你们过桥的.”严校长谦卑地说。

    培根小学的几位老师接过客人的缰绳，先把马牵到对岸，放在石灰窑旁边吃草，倒回去牵三个客人过桥，客人坚持自己走，双方客气了一阵，最后还是客人自己走，都走得很快、很稳健，迎接的老师在桥头鼓起了掌。

    严校长带着三位老师陪客人走前面，另三位老师帮客人牵马跟在后面。严校长饶有兴趣地介绍关北的情况，沿途看到的千年以上的古樟树，古柏树提，还有一棵高耸入云树径三个人才能抱完的杉树,恐怕也有五、六百年,贺主委最感兴趣，走走停停,问得比校详细，这里古风犹存,引起了他的思古之幽情。

    到了学校，严校长让客人到校办公室，严校长坐中间，几位董事分坐他的两边，贺主委坐在他们的对边，谢忠山和邢大山分坐他的左右两边，严校长汇报了赖督学因公殉职的经过以及他们是怎样理丧事的，旁边的几位董事作了一些补充,主要是夸讲赖督学一番，还称赞严校长厚葬赖督学的义举，乡邻都很感动,虽然是一件不幸的事情，社会反应却是良好的，严校长把一件坏事，做成了好事,不容易。汇报完之后，严校长呈上两个报告,一个是赖督学以身殉职的详细情况汇报,一个是赖督学丧事办理的情况汇报.贺彤文他们交换看完两个汇报后,严校长又适时呈上一个报告，以培根小学及关北九位社会贤达的名义，恳请县党部贺主委、县长以政府或县教育主管部门的权威追认授于赖督学“优秀督学”的荣誉称号，这是对赖督学光辉事迹的肯定,也是对关北人民、全体培根小学师生的激励。最后，呈上争取上级领导部门给予赖以平督学抚恤金的报告。

    贺主委先赞美了赖督学，对严校长高规格地办理赖督学的丧事,予以赞赏，他会将赖督学的事迹向上级部门汇报，争取更高级别的部门来授与赖督学先生的荣誉称号，也会把争取抚恤金的报告转给有关部门。他是第一次来关北，他盛赞这里原始的风貌和古朴的民风,他也称赞严校长治校有方，教书育人有方,校园建设有方，先生、学生的精神面貌都很好。

    会议结束后，严校长陪贺主委到学校转一转，谢忠山紧随贺主委，遇到事情总是点头或摇头，几乎不说话。邢大山提出去看看现场，严校长就派身边的一位董事老师陪他去。

    踩在礼堂四周棱角分明的石块上，邢大山感到非常咯脚，他问这位董事：

    “这些石块是什么时候挑过来的？”
    “去年冬天”
    “做什么”
    “砌路提，让礼堂的路宽一些，结实一点,便于人行走。”

    他们来到赖督学摔死的地方，邢大山抬头看看屋檐，眼光顺着墙壁慢慢下移，落到了他的脚下是一片锋利的乱石，乱石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睁大眼睛，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寻找过去。旁边的董事介绍说，先一天，赖督学就把楼梯背到这里,靠在屋檐上，第二天上午上完第一节课，他就拎了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有铁锤、洋钉……他要上去屋顶上把狂风暴雨掀坏的瓦行修好，盖瓦上去。爬到屋檐时，他一不小心踩空了，从上面栽了下来，脑袋被尖尖的石块削去三分之一，脑浆和血流了一大片，校医及时赶到，实施抢救，没办法，人当场就不行了，我们赶紧用门板把他抬进大礼堂，不久，他就牺牲了……我们都非常痛心。赖督学总是以校为家，他除了当好督学，上好体育课外，总是挤时间料理学校的事情，默默无闻，不求回报!我们为失去这么年青、优秀的督学、老师感到万分悲痛,他是我们全校师生学习的楷模，四周村庄的老百姓也非常敬重他，知道他不幸殉职，主动来帮助料理丧事，还有人捐钱捐物，做八仙。

    说完，他的眼睛湿润了。

    邢大山蹲下来，顺着校董事老师指的方位，逐一察看石块上的痕迹，还动手翻动了几块石头，什么也没有找到。就在他要站起来的一刹那，他看到一块小骨头，他拾了起来，到旁边的小渠里小心翼翼地洗干净，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他又集中精力找了一遍，再也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了。

    他站起来，环视一圈，正面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禾苗长势正旺，绿油油的,左边是学校的厕所，右边就是校园，背后是巍峨高大的礼堂。他闭上眼睛思考，小赣州从天而落的惨剧在他的大脑里闪现了，回想当初攻打赣州时，这个小个子报名参加了北伐军,他们编在了一个班，小赣州非常机灵，特别是学方言有天赋，无论走到哪里，不出三天，他就学会了当地的方言，讲起来可以和当地人乱真，缺点也很明显，喜欢做表面文章,喜欢表现自己，迎合领导。现在，他死了，邢大山只记住他的好，这个叫赖以平的小赣州在他的心目中逐渐高大、完美起来，他的眼睛情不自禁也湿润了。

    “能看看那张楼梯和那个竹篮吗？”
    “好，我带你去。”

    校董事带着邢大山来到厨房后面的棚子里，他指了指挂在墙上木钉上的竹篮和横放在墙根下的楼梯说：

    “就是那个竹篮和这个楼梯。”

    这个竹篮不大，里面空空如也，竹篾都是褐黑色，是用了多年的老竹篮，旁边破了一个大的窟窿。邢大山推测，这是竹篮的窟窿肯定是从十米来高的地方掉下来,砸在石头上撞坏的，那个窟窿就是放铁锤的地方，铁锤碰石头，又是快要腐朽的竹篾丝，一撞就坏了。按道理，现场应该有一些破碎的竹篾丝，他什么没有看到，现场肯定打扫过。他把竹篮拎起来旋转一周，又放回到原处。楼梯也变成了黑褐色，也是比较老旧的物件，两根长杆是杉木做的，那十多根横杆是杂木做的，每根横杆都很紧，用力摇都不松动。他从大头一根横杆一根横杆往小头看，最后几根，他用手转动几下，都转不动，根根都很扎实，他府下身嗅了嗅，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邢大山和校董事老师走到操场上，下课铃响了，他对董事老师说：

    “你去忙吧，我一个人随便走走。”

    “好，马上就吃饭了，就在学校食堂。”董事老师点了点头，尊重客人意愿，指了指食堂的位置说到，转身走了。

    邢大山看似漫不经心地在校园走走停停，实际上是在认真调查赖督学的死因.他重新来到小赣州摔下来的地方,又仔细观察了一遍,掏出刚才洗干净的小骨头查看,仍然毫无所获.他离开大礼堂,来到观察小赣州摔下来角度最好的班级门口，问了几个走出来的学生，要他们谈谈前些天，他们看到的情况,他们说的跟严校长说的，校懂老师说的都一样，只是口气不一样而已。他来到小赣州的房间前，看到门、窗都贴了封条，走开了。

    午饭后，贺彤文在严校长的陪同下，带领谢中山、邢大山去给小赣州扫墓，大家捡了些松树枝、柏树枝和山上开的蔷薇花，扎成小花圈，安放在墓碑前,大家一起鞠躬、默哀。大家转身下山的时候,邢大山一个人留了下来,他陪赖以平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他从荷包里掏出大礼堂旁边拣到的那块小骨头放到墓里,他认为这骨头是小赣州头上的,应该葬在这里,和小赣州团圆,让他来生能够完完整整,玉树临风.

    当天下午，贺主委又和谢忠山、邢大山返回了禾川镇。

    邢大山回到禾川镇就去了方振宇的住所，他详细地谈了这次去贝瑶培根小学考查、摸排小赣州摔死的情况，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会儿，坚定地说：

    “种种迹象表明,小赣州赖以平之死，纯粹是个意外 ，而不是谋杀。”

    方振宇鼓起眼睛看了他许久，还是摇头，诚恳地说：

    “从你细微的观察来看，是个意外，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但我无法说服我自己认同你的结论。但愿是个意外 ，真要是谋杀的，我们的对手就太厉害了，太可怕了,借力打力，无痕无迹，厉害到我对他们产生无限敬畏，想到他们就令我汗毛倒竖。”

    两人喝荼。

    方振宇告诉邢大山，“朱主席近期将集结江西所有的机动部队，会同湖南何健的湘军，会剿井冈山.会剿部队江西就达十一个团，湘军号称六个团。我们一定要吸取历次教训，全力配合好这次会剿。贝瑶位置非常重要，三县交界，交通便利，还有一艘机帆船每天往返吉安，到朱德、毛泽东的大本营茨坪，直线距离最短。目前，没有民团，没有政府，是我们统治的一个薄弱点，那里不能没有我们的特工，明天就派一个人随胖团长一同去。你说谁更合适点？”

    “仝小建。”邢大山不假思索地答到。

    “对，我也想到他，他还是去接替赖以平做督学，他文化水平不错，行事风格更稳重，综合能力应该在小赣州之上,他可以兼做一个国文老师，你赶紧去办好。走之前要我见他一次,就在你那吧.”

    “好.方长官,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第一次你为什么不用他?让他坐了将近一年的冷板凳?”

    “很简单,我不能一次都把好酒喝光了,还要留一点派上更大的用场.”

    邢大山惊呆了,他没有想到方长官识人用人有自己的一套,他第一次从心底钦佩方振宇.之前,他自以为自己很优秀,跟方振宇的差距仅仅是运气,现在看来是总体水平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