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小建终于制订了杀死钟静岚的周密方案.一报还一报,他也要让她死得体面、死得有尊严.君子做事,上,要对得起天;下,要对得起地;中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过,事关重大,他要亲自去吉安面见顶头上司方振宇,陈述刺杀钟静岚的理由、得失、方案,得到他的首肯,才能行动,他也很钦佩他的顶头上司.仝小建行事,非常注重大局、尊卑,做事有板有眼,滴水不漏.为了不耽误工作,更为了掩人耳目,他考虑再三,比较再三,最后选择周末从牛牧上钟静岚家的船去吉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苦苦等待着刺杀仝小建的钟静岚,终于等来了机会,皇天不负有心人.点点和爷爷刚吃完早饭,船老大派人从牛牧带来事先与点点约定好的秘密口信:
“发往吉安的桐油已在牛牧上船,老板说要她自己去吉安结帐.”
点点听完口信,微微一笑,爷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眼鼓鼓的看着送信人,点点赶紧回答他,她知道了,谢谢老板,送信人怪怪地走了.爷爷也不问为什么,捡好碗筷去厨房了.点点从送信人的暗语知道,仝小建偷偷从牛牧上了她家去吉安的船,船老大请人转来的口信,是她跟他事先约定好了的暗语,是向她报的信,桐者仝也.点点告诉爷爷她要骑马出去一下,明天回来.爷爷习惯性地点了点头,也不问她去哪里?干什么?他去打扫卫生了.点点到自己房间背起早就准备好了的挎包出门了.她跨上自己家的枣红马,直接往北飞驰,一路风光不看,大汗涔涔不管,午后,她就到了吉安,她入住船员旅社。吃饱饭后,躺在床上思考如何干掉仝小建,一时半会,想不到妙计,她跑去找黑猫张思达商量一下,大门紧闭,找不到人,黑猫别的活动地方,她又不清楚,时间很紧,她只好走回到大榕树下乘凉,一面观察环境,一面思考对策.赣江边,马达声声,河风习习,这里真是乘凉的好地方,树荫下,小商、小贩在轻轻叫买自己的消暑食品,有木莲凉粉,有西瓜、白瓜,有酒糟,有各种、各样的茶,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树荫下弥漫食品的香味.来来往往的人,只要没有急事,都会坐下来,忙里偷闲,上几碟小吃,喝一碗凉粉、或一杯凉茶,唠唠家常,谈谈时闻,享受、享受树荫下的凉风,不一会就离开.几个男孩子勾肩搭背走来,大汗涔涔,也来到榕树下乘凉,大概没有带钱,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只享受一下习习凉风,闻一闻瓜果的香味,汗收了,就往街上走,约定下午来码头游泳.点点坐在矮凳上,正用一把陶瓷条羹舀了一块木莲凉粉往嘴里送,“到码头游泳”,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大脑好像突然被老天神光照了一下,开窍了,她苦苦思考的计策有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又可以借力打力,利用在赣江游泳的人们,把她的对手仝小建干掉,又一次完美的刺杀方案,在她的大脑里形成了,而且让他死得很体面.
立说立行,钟静岚为猎杀国民党特务仝小建作好准备。她去水沟前买一根长棕绳,棕绳不吃水,泡在水里,重量不会增加,便与携带;她穿的衣服是洋布的,吃水,跳进水里,肯定游不动,要买一套绸缎的。她走了好几个成衣铺,都是手工裁缝,太慢了,给她做一套衣服,两个人得一整天。她先买好绸缎,黑底红花的,湿了不透明,不会走光。她拿着绸缎,走过后河,到永叔路,才找到一家机器裁缝铺。老板是上海过来的中年男子,说话很利落,做事很麻利,给她量好尺寸后,说,半个小时就来拿。钟静岚高兴得几乎想跳起来,但是,她还是克制了,把喜悦埋在心底,她只是微笑地点了点头,离开了裁缝店,去赣江边慢步。她看好游泳的场地,选好下河的地方,还脱了鞋子、袜子,下去走了一趟。很好,都是沙石,没有泥浆,茂密的芦苇就是天然屏障。“天助我也!”钟静岚在心里暗叹。
钟静岚回到裁缝铺,她的衣服刚好烫熨好,叠得整整齐齐,摆在门口案板显眼处。放在地上的铁熨斗,木炭烧得通红、通红,裁缝铺里,散发出浓郁的木炭味道。老板大概对这套衣服的做工很满意,反复劝说钟静岚试穿一下,钟静岚呦不过,只好去试衣间穿上,她穿好后,走出来,老板和裁缝铺里所有的人,都惊得张开嘴巴,说不出话,只有啧啧的赞叹声。钟静岚全然不顾,回到试衣间,拿着刚刚换下的衣服,付好钱,离开,身后留下一连串的赞誉声。
钟静岚回到船工旅社,仰躺在床上,又一次思考猎杀仝小建的具体细节,自以为天衣无缝后,她便闭着眼睛,养精蓄锐,静候时间的到来。
傍晚,吉安码头的下方,成群结队的大人、小孩在赣江里游泳,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在河边芦苇丛中,准备好一根棕绳.她掐算着自己家的船快到了,悄悄混进游泳的人群里,开始实施她的猎杀计划.黄色双龙戏珠的船驶来了,快速地驶来了,只有她家的船头是黄色双龙戏珠,吉安码头独一无二的标志,也只有她家的船老大,进港是加速的,很快,船稳稳当当地停泊在了码头,掀起的巨浪还在拍打着河提,水花漫过码头.点点双眼紧紧盯着自己家船的出口处,客人两两三三地走下船,戴着礼帽打着空手的仝小建是最后一个下的船.点点突然往下拽一个小孩的脚,小孩全身没在水里,灌了一口水,浮出水面,点点又重复一次,小孩又灌了一口水,小孩惊慌失措,连续呼叫“救命呀……”点点松开手,也跟着大声呼喊“救命呀!”不知道原因的人,一起跟着呼叫“救命呀!”“救命!”声此起彼伏,河里乱糟糟的,连续的喊“救命!”的声音,终于把仝小建引下河.他立即摘掉礼帽,穿着夏布长衣、长裤就一头扎进了赣江,快速地朝人群游来,夏布吸了水重量要翻好几倍,那是一个沉重呀!游着、游着,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点点悄悄游过去,用棕绳做好一个活结,套住他的双脚,拼命往下拽,仝小建在水里挣扎,活结越挣扎,越紧,更加无法挣脱捆住脚上的绳索,不能浮出水面,双手不停地拍打,嘴里不停地灌水,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小,后来归于平静,最后就漂浮在水中.咽气的前几妙钟,他转身回头看,透过水波,他看到了钟静岚,似乎没有愤怒,他还朝钟静岚伸出大拇指,钟静岚的心好像突然被黄蜂蛰了一下,痛不欲生.仝小建最终归与平静,尸体自由漂浮。钟静岚吸取上次教训,进一步确认这个仝小建是不是死了?点点快速游过去,伸出手放在他的嘴唇和鼻子上,没有一点气息,她抓住他的肩膀推动一下,又把尸体翻转过来,仍然没有丝毫反应,她确定仝小建死了,迅速解下他脚上的绳索,任尸体慢慢漂浮下沉.她迅速地潜游到芦苇丛中,换好衣服,悄悄上岸,离开现场.赣江河里一片混乱,人们把仝小建的尸体抬上码头.
点点晚上就住在船工旅社,她家的船老大和几个船员住在她的楼下,她没有去找他们.吃过晚饭后,点点哪里都没有去,早早地睡觉.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仝小建最后的微笑像一把铁锤,撞击她的心脏,她喘不过气来.无奈,叫店里小伙计送来半斤高度“堆花”白酒,她一口气全喝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早饭后,她看着东家喂好马,然后结清帐,骑马回家.街上,几个小孩挥舞着报纸叫卖,她俯下身子,买了一张,头版头条就是报道仝小建之死的新闻:主标题是,一个英雄葬身大江,几个小孩告别死神,副标题是,永新培根小学督学仝小建.为抢救赣江吉安码头落水儿童不幸遇难.
点点不忍心往下看,仝小建的形象在她脑海里一闪一闪地浮现,她的眼泪簌簌往下掉,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把报纸丢在风里,擦干净眼泪,飞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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