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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卫员提到了周副主席,使他不禁又想起他。他很惊奇他有那样旺盛的精力,夜里陪他整宿的工作,白日里又跟别人一起安排部署,看不到他休息,可他又总是那么精神!大的事情,他决不会有一点差错,小的事情也没有丢掉一件。可以说,不论大小事情,他都安排得精细妥当,细致周到!他这副主席、总参谋长,连这检查住房安全的事,都安排得那么及时周到。
周恩来安排以后还不放心,他放下手里阅过的电报以,拉一下窗前的电铃开关,卫士长成元功即刻走进来。
"看没看过主席的住房?"周恩来间。
"看过了。房顶没漏雨,墙壁也还坚固。"成元功一面回答,却注视着周副主席办公室的屋顶。
这所房子的屋顶未糊顶棚,上面的椽檩,一半被烟熏火燎得漆黑油光,另一半却是冒着木香味的白光的新木料。旧椽子有不少是烧了半截跟新椽接在一起的。接的时候大概没考虑到美观,现在看起来有点不大舒服,七长八短的,很不整齐。显然,这是在抗日战争中叫鬼子烧过的房。墙壁上还有烟熏的痕迹,以及泼水流出的印子。不过还算结实,并不漏雨。
"老乡的房子都看过了吗?"周恩来又问。
"警卫连的同志们检查的,漏雨的已经帮助补修了。"
"机关职工的住房呢?"
"……"成元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排窑洞能顶得住这样的大雨吗?"
要在陕北,周恩来可能不会提到窑洞的安全,到了西柏坡,他却还不敢相信这几眼窑洞能完全靠得住。大自然所赐给的,可以利用,也可以改造,那么陕北人为何利用了窑洞,西柏坡人却没利用?也许他们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沿着祖宗的习俗,一代代延续下来。祖宗的习俗又是如何形成的呢?他们打过窑洞吗?
周恩来见成元功犹豫不答,即刻又追问了一句:
"你如果不清楚,立即去检查一下,回来告诉我。"
"我,我去过了。是怕耽误你的工作……"成元功的话说得吞吞吐吐。
"是不是出事了?你要马上给我讲清楚!"周恩来从卫士长的话里感觉到了什么,他一边说着已经站起来。
"一个多小时以前,塌掉一眼窑洞。有五名同志被砸在里面. "
"哪五名?"
"有曹庆卫,就是那个年轻的理发员。还有窦友斌、孙占彪……”
"救没救出?"
"正在抢救。"
周恩来想埋怨卫士长,为什么出了事不马上告诉他,为什么见死不救,还装做没事似的待在这儿!但是,他什么都顾不得说,而且完全忘记了他的身分,他好似并非党的副主席,并非几百万大军的总参谋长,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战士。……
他急急忙忙披上了雨衣,左手提起一盏马灯,右手抓起了一把铁锨,冲进被夜幕笼罩的大雨中。好似被砸在窑洞里的就是他家里的什么亲人!
卫士长成元功,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雨大风急,天黑路滑。窑洞前面抢救战友的一大群人,在风雨中拼力挖了近两个小时,虽然已经搬开大堆泥土,却仍然埋得很深。一个个又用力过猛,已累得精疲力尽,只好暂时停下来,喘喘气。
有人在悄悄议论:
"这么厚的土层,忽啦啦塌下来,一个人才有多大的力量哪!"
"怕是希望不大了!"
"陕北的窑洞住几十年也没事,这窑洞还没一年,怎么就不行了呢?"
"这里怕是卧土。听人说,卧土打井,立土打窑。要在卧土上打窑就会塌的。"
"这土层倒是挺厚呢。
"所以,塌下来就更没法救。就是现在挖出来,人恐怕也不行了。”
他们说的都是实情话,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没人不相信。这么一来,那种着急救人的迫切心情,无形中便松弛下来了。
就是挖出来,人也没救了,那还何必拼死拼活地挖呢?于是,暂时停止了抢救。有的到窑洞南边的房檐底下避雨,有的还留在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恩来提着马灯,冒着风雨,一步一滑,跌跌撞撞,转过了柏树坡的山嘴。还离窑洞老远就喊着问:
"怎么样啊?挖开了吗?"
大家听出是周副主席来了,一齐站起来。办公厅的老吴迎上来,向周副主席汇报:
"土层太厚,还没挖开。刚才大家干得太猛了,停下来喘喘气。"
“那为什么不多动员一些人来?”周恩来问。
"人多了怕站不开。有人提出是不是轮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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