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政经影视评论获奖作品选登之七:“人间正道是沧桑”中五个苦难辉煌的女人
我喜欢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和该剧的编剧、导演、演员有过许多的交流。
我也曾为该剧写过《戏说,让历史走向尴尬》的文章。感谢编剧和导演,为一个并未离我们远去的历史,塑造了一批鲜活的仁人志士。这部电视剧,不仅是男人们搏击决杀的天堂,也是一批英雄的女人们决胜旧世界的战场。尤以对剧中的梅姨、杨立华、林娥、瞿母、瞿霞五个兼具苦难更具辉煌的女人,感慨良多。
涂凌饰演的传统和革命的女人梅姨
梅姨,杨廷鹤的妻妹,续弦后的夫人。戏份不多,但贯穿全剧。梅姨从革命之初,一直到革命成功,经历了杨家不同党派、不同政见中的丈夫、丈夫的大儿子杨立仁、大女儿杨立华、小儿子杨立青,以及她与杨廷鹤所生的女儿杨立秋、杨立华收养的瞿恩和林娥的儿子费明,所有的这些人物,都有自己的路,都有自己的幸福,都有自己的痛苦,他们的幸福和痛苦是中国现代史的组成部分,梅姨作为一个家庭主妇,也必须与这些人物同呼吸共命运,感受着他们的幸福,感受着他们的痛苦。
饰演梅姨的涂凌,扮演过许多同类的角色。在沧桑中她拿捏身份准确,张弛有度。大革命时期,杨家的三个儿女,始终称她为梅姨。她既要照顾好丈夫杨廷鹤,又要伺候丈夫的三个儿女,恪守本分,任劳任怨。说话不敢大声,走路不敢大步,揣摩着儿女们的眼色行事。
大女儿杨立华,未婚先孕,服药打胎,梅姨一方面要照顾堕胎后的立华休息调养,另外一方面又要小心谨慎,紧紧地瞒着自己的丈夫。
立华和立青要离家出走,寻求自己的人生之路,梅姨毫不吝啬的拿出自己的祖传手镯,赠与姐弟二人作为盘缠。
杨立青从黄埔军校毕业,随北伐军到上海,参加组织上海工人武装起义。上街买菜的梅姨,无意中见到了立青。回家向丈夫杨廷鹤描述见到立青的情景,此时充满母爱之情,又兼有一份替丈夫分担忧愁的复杂感情。涂凌表演的那份真挚,非常感人。
共产党领导人瞿恩和林娥结婚,怀孕中的林娥奉命打入中统上海站,梅姨在家中见到怀孕的林娥,以为是杨立仁的孩子,欣喜万分。这份关爱之情全无政治概念,完全是家的关爱,虽然空欢喜一场,但是那份母爱确实令人感动。
当杨立仁知道林娥是共产党,在医院分娩的孩子是她与瞿恩之子,愤怒之极。杨立华出于同情和对瞿恩个人的感情,将孩子带回家中收养。为了杨立华,为了这个婴儿,梅姨的那份手忙脚乱,那份担心,那份张罗,充满了对杨立华的关心。剧中虽没明确交代这个孩子具体地由谁在照顾,实际上,这个叫费明的孩子,是姥姥梅姨拉扯长大的。
杨立青要在家中与在国民党军中任职的黄埔同学们聚会,在国共两党中都担任重要角色的杨立仁、杨立华、杨立青同聚一堂。梅姨兴奋、担心、忙碌,楼上楼下、餐厅、厨房,到处都是她的身影。
这份担心同样还出现在杨立青和林娥的婚礼中。
梅姨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对共产党和国民党都没什么成见,家中的儿女,都是她的亲人,都是她应该惦记的。但当她自己的小女儿要投奔延安时,她的立场就分明了,坚决反对!像对家中所有的儿女抒发出的那份揪心一样,她拒绝同意女儿到延安,她不是拒绝革命,更不拒绝共产党,她拒绝的是女儿要离她而去。
涂凌在剧中的饰演的梅姨,不关心革命,也无意于对中国社会的关心,她只为家庭操劳,为丈夫操劳,为儿女们操劳。
张恒饰演的对民主革命 始终彷徨的民国女人杨立华
剧中的杨立华是个知识女性,大革命时代在广州参加过轰轰烈烈的民主运动,经国民党要员董建昌的介绍到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中心莫斯科深造过,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和宋庆龄有过交往,和共产党的领导人瞿恩有过恋情,和国民党上将湖南起义的主要领导者董建昌有婚姻关系,其兄为国民党中将,其弟后来为解放军的中将,革命成功后去了香港,六年后又回到大陆。杨立华在剧中贯穿始终,一直游离于中国现代史上的国共两党之间。
按其经历和曾在国民党内的任职,以及她在战争年代对共产党的帮助,1957年从香港回大陆,她的职务安排,应该与廖承志的母亲何香凝、冯玉祥的夫人李德全差不多,不是全国人大的副委员长,就是全国政协的副主席,至少也应该是中央政府的部长。但在我所知的高级民主人士当中,没有此人。
杨立华始终站在国民党的立场上,同情革命,支持革命,偶尔还能调侃一下国民党的政治制度。这样的人物在剧中应该有故事、有矛盾、有冲突,好看,但难演。张恒饰演的杨立华,把这个人物演绎得有声有色。
张恒对角色的把握,精于内涵,器于外型,所有的情境演出都比较成功。她是杨家的灵魂,所有不同政治派别的人和不同政治派别的主张,她都能触摸得到,她都能与之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革命之初,封建礼教盛行之时,她能未婚先孕;继而她离家出走,奔赴中国大革命的最前沿;在广州她和共产党领导人瞿恩保持一份恋情,同时又被国民党的高级将领董建昌介绍到布尔什维克的首都莫斯科学习;回国之后,她并没有参加共产党,而担任了国民党中央的监察委员;到了上海,她与瞿恩的妹妹瞿霞相处甚多,又与宋庆龄过从甚密。
张恒塑造的人物,大多是面上冷若冰霜,内心激情似火。在这部电视剧中,同样的显示出了她的表演风格。她既担心她的恋人共产党领导人瞿恩的安危,又担心在国民党中的哥哥杨立仁,更担心在共产党中的弟弟杨立青,放不下年迈的父亲杨廷鹤,关心梅姨和小妹妹杨立秋,她在这个取名叫费明的养子身上费尽了心思,因为这个孩子是两个共产党人的后代,孩子的父亲是共产党的领导人瞿恩,孩子的母亲是她哥哥杨立仁暗恋的对象,是她弟弟杨立青的妻子。作为女儿、妹妹、姐姐、养母,她对在国民党营壘里的哥哥和共产党中的弟弟更为担心,担心他们的分离生死,更担心他们的敌对。
担心他们敌对的时候,看似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她在家中操持了共产党的弟弟与国民党的一批将领的聚会,操持了共产党的弟弟和弟媳的婚礼,弟媳则是她昔日情人共产党领导人瞿恩的未亡人,而她收养的儿子同时又是她弟媳的亲生儿子。
在这么多复杂关系的人物之间辗转腾拿,又能保持自己的身份和尊严,对这个人物的演绎是张恒演艺生涯的顶峰。
杨雪饰演的为了革命 无怨无悔的女人林娥
林娥也是剧中的重要角色。林娥与杨家的关系,基于一种缘分,同为湖南醴陵人,杨立青没参加革命之前,曾因淘气,拿了父亲杨廷鹤的手枪把玩而走火,打伤了林娥。杨立青自知闯下了大祸,抱着林娥到医院进行抢救,幸无大碍。
瞿恩与杨立华的恋情无果,后与林娥结婚生子。杨立仁震怒于自己的心仪之人竟是共产党的卧底,并与他的宿敌共产党的领导人瞿恩是夫妻。得知消息后杨立仁急赴医院逮捕林娥,林娥逃脱,但把儿子留在了医院。其后林娥得知自己的丈夫瞿恩被国民党杀害。
抗日战争期间,林娥到重庆办事处工作,又与自己的对手杨立仁共同破获日军密码,解除了蒋介石在重庆的黄山官邸被日军轰炸的危险。在杨家林娥虽与儿子费明相见,但感恩于杨家对儿子费明的养育之情,母子并没有相认。后来林娥在重庆与杨立青结婚,但杨立青总不能放下师母的心理障碍,虽婚却没有同房。直到解放战争,在东北战场上,两个人才成了名符其实的夫妻。
林娥这个战争中的女人,先有丧夫之痛,后有亲子不能相认,又与自己丈夫的学生杨立青结为夫妻,杀害前夫的凶手竟是丈夫杨立青在黄埔的同学国民党师长范希亮,这种情感交错,恩怨情仇,只有共产党人才能理解,只有共产党人才能忍受。
吕中饰演的坚定的革命家瞿母
著名演员吕中饰演太多的母亲和太后,有革命党人的母亲,抢劫杀人犯的母亲,汉吕太后、唐武则天、清慈禧太后。吕中演什么像什么,演什么是什么。在这部剧中,她同样演得非常成功。
大革命时代在广州,她是革命的母亲,与儿子女儿一起投身革命,还与许多共产党人一起赴法国勤工俭学。她与杨家人亲,也与杨立青的黄埔同学亲。到了上海做党的地下工作,既是共产党领导人瞿恩的母亲,又是地下党领导机关的交通联络员。
她先是忍受着儿子被杀害的痛苦;又得忍受自己的儿媳被国民党追捕;同时,还要忍受把自己身边唯一亲人,刚刚出生的孙子,拱手交给他人收养;她还要忍受着自己的女儿瞿霞关进国民党的监狱,长达八年之久;当她得知孙子被自己儿子昔日的恋人杨立华收养,出于感恩,而不便相认。
所有这些情感起伏比较大的场景和人物关系,吕中把握得都非常好。在大革命时代,她和自己的女儿瞿霞相处,像战友,也像朋友,她和女儿的嬉笑打闹,足见革命母亲的人间真性情。她在医院里为保护自己刚出生的孙子,在贮藏间的角落里,用那个时代特有的铝饭盒,大口吃饭的场景,绝非矫揉造作,全是本色表演。
瞿妈妈在整个剧中,虽然出场不多,但每出场必精彩,显现出吕中这个大表演艺术家的功力醇厚。
柯蓝饰演在屈辱和牺牲中寻求光明的瞿霞
柯蓝饰演的瞿霞,在剧中也是一个悲情色彩浓厚的女人。
人们喜欢看柯蓝的表演,她饰演的无数角色,大多为清纯女性。但因时代不同,角色不同,所有的人物表演各有分寸,恰到好处。
大革命时代的杨立青为报考黄埔军校,得到了瞿恩的帮助,并指定瞿霞当辅导老师。瞿霞对学生的认真,一反不久前用另类眼光和语言审视这位从湖南县城里来的青涩学生。当得知杨立青被黄埔军校录取,瞿霞故意设局,意图恶作剧。这场戏今天看来,仍可以琢磨出大革命时代,青年人的热情和火性。至此,杨立青和瞿霞互相爱慕,以致到瞿霞死,可惜有情人最终没能成眷属。
瞿霞后来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被敌人抓进监狱。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开始,杨立仁到狱中探望瞿霞,瞿霞和杨立仁在狱中的对话,冷静、严肃、坚定。每看一次总能从瞿霞的谈话中领略到更深层次的人生价值。
杨立仁:你好,瞿霞,你一点都没变。 瞿霞: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你的模范监狱? 杨立仁:是呀,8年的工夫,一眨眼就过去了。我是不是有点老了? 瞿霞:心眼多自然老得快,你妹妹立华说过,别人心眼有九孔,你杨立仁的十孔都不止, 杨立仁:真不容易,你都记着呢, 瞿霞:不难,你也可以试试, 杨立仁:这件衣服好像太新了吧,看上去有些扎眼。 瞿霞:他们一番苦心,你应该表扬才对。 杨立仁:我听他们提起,说你一直还在坚持学英语,学日语,没有放弃,你是个语言天才。 瞿霞:承蒙夸奖,你们非要给我弄出那么多时间来,不好打发呀, 杨立仁:你知道我今天来看你,是为什么吗? 瞿霞:在监狱这么多年,已经学会了不再察颜观色,而去体会别人的内心, 杨立仁:难得啊, 瞿霞:不难,你可以试试, 杨立仁:瞿霞,你真的一点都没变,我今天来监狱的路上我还在想,我会见到一个落魄的瞿霞,一个苍白,而又充满仇恨的瞿霞,我才错了,还是一个伶牙俐齿的瞿霞。 瞿霞:有话直说, 杨立仁: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再写一份报告,提出申诉,要求释放, 瞿霞:你是在让我相信一个敌人? 杨立仁:我是你的敌人,从前是,但将来未必是, 瞿霞:什么意思? 杨立仁:国共二次合作,已出现端倪,我们内部现在有一些阻力,我们希望,在通过释放政治犯上有所突破,所以一定要有人提出来。光靠你们的谈判代表提还不够,如果在押政治犯能提出来,效率更高。所以,你写报告,我替你转交委座。有时候,最高的权力,往往就需要一份普通的报告,以显得不是迫于压力,而是事出自然。 瞿霞:看守,送我回去!
这个谈话虽短,但显现出真理和邪恶,革命和反动,智慧与愚蠢的较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