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淮远(右) 、刘功宜在一起。
谭震林长子谭淮远遗体告别仪式现场。(中红网布铁威摄)
谭淮远亲属。(中红图库)
韩治中之女韩明(左),邓子恢之子邓淮生(中)、之女邓小莲在谭震林长子谭淮远遗体告别仪式现场。(中红网布铁威摄)
水利部办公厅(左)、人事司送来了花圈。(中红网布铁威摄)
中直育英小学12班同窗(左)、北工62级、63级同学送来了花圈。(中红网布铁威摄)
前来参加谭淮远遗体告别仪式的中直育英同学会成员合影。自左至右:谭淮远之子谭庆庆及其妻子、韩明、邓小莲、田野、王东哈、谭淮远侄子。(中红网布铁威摄)
前来参加谭淮远遗体告别仪式的中直育英同学会成员合影。后排左起:王东哈、马秋枫、卢小才、田野、邓准生、王兰泉、沙志明(现名章邵萍)及丈夫,前排左起韩明、邓小莲、丑松亮、贺洪林夫妇。(中红网布铁威摄)
中红网北京2016年8月11日电(东海、田野)中直育英小学第4届毕业生、老一辈革命家谭震林同志长子谭淮远同学因病2016年8月4日12:46在北京复兴医院逝世,享年74岁。
谭淮远遗体告别于8月6日上午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兰厅举行。参加的有水电部老干局的同志。谭淮远生前好友,老革命后代,中直育英同学会的代表和育英小学的发小。
北理工五系63级同学的博克有关回忆谭淮远文摘
(此篇文章摘自谭淮远大学的同学博克,文中的观点仅供参考。)
六八届一共留下五个人,我一个,还有一个就是看见我博客找来的同班同学,中农出身。学校军乐队首席小号手。因为开会的时候随手在报纸上乱写字,被阶级觉悟高的学生发现,对着光一看两面的字合在一起就是反动标语。第三个是谭震林的儿子谭淮远,老红卫兵司令。他老爹在台上时,他是“老子英雄儿好汉”。他爸爸被打倒了,他就成了“老子反动儿混蛋”。再加上此人什么都不吝,不把军宣队放眼里,怪话多,也给关了进来。第四个是个军队子弟,叫z,文革初期也是红卫兵,破四旧神气的很。他知道很多内部消息,散布不少反对林彪言论,被打成反革命。他是我们之中唯一在全系批斗会上被押上台的。最后一个叫w,出身于北京工人家庭的红卫兵,运动初期本校的红卫兵在北京抄家出了名,被中央文革派到上海抄家。他抄出资本家的金元宝后见财起意,装在裤兜里。没想到裤子太破,兜里有个洞,元宝掉出来了,给中央文革丢了脸,也被劳改。他自持出身好,是经济问题,总要表现的比我们这些政治犯优越。
六八届都离校后,我们五个就集中在一间寝室里,每天起来面对毛主席像认罪,早请示,晚汇报(就是对着毛主席像,手捧红宝书,念毛主席语录)。白天掏粪种菜,晚上不许出门,离校要请假。
我和谭淮远虽然同系同届,却不同班,他原来比我高一级,因病休学一年。以前从来没什么来往。第一次在公共场合看见他是8月18号晚上,他带领本校的红卫兵上天安门城楼与毛主席见面后,回校代表红卫兵向全校师生汇报的欢迎会上。当天我也在天安门前担任标兵,就是用人把广场分成十条通道,每十米站一个人,群众游行队伍分成十列纵队,从这些通道穿过,防止有人越过标兵线涌向天安门,造成拥堵混乱。从建国以后,标兵一直由我校师生担任,北京市民学生年年游行,训练有素,标兵线只不过是个路标,从来没发生过游行队伍越线的事。然而外地红卫兵接受毛主席检阅时就全乱了套。毛主席一露面,广场上所有的人一起涌向金水桥,走过去的往回返,没进来的往前挤,天安门前挤成一锅粥,哭爹喊娘的声音高过毛主席万岁的口号,检阅后光鞋就运走好几卡车。所以后来就改成学生沿长安街坐马路上,毛主席坐京吉普检阅。
毛主席检阅游行时,有时候会离开城楼,或者休息,或者会见一些人。观礼台上的红卫兵看不见毛主席,就会挥动语录高呼:“刘主席,我们想见毛主席”。可是晚上谭淮远带队汇报时,只说“我们想见毛主席”。加上新闻报道中,刘少奇排名从第二降到第八,我都感觉中央可能有什么变动了。当游行队伍走过我面前,碰巧毛主席不在主席台,有些人就会问,毛主席在哪。我回答了一句:“毛主席下台休息了”。碰巧被10米外的另一个同学听见,就又成了我一条“恶毒攻击”罪状:“要毛主席下台”(别笑,这事在外地可能就是死罪)。
从那以后,我和谭淮远在一间宿舍住,接触机会多了,对这个阶层的人有了更多的了解。那时候,八级部长级以上才算真正的高干,有专车(一般是吉姆牌)不像现在,当个县长就觉得自己是土皇上。那时候的高干子弟大多学军工,集中在我们学校和哈军工,以研制新武器,保卫国家安全为己任。不像现在的官二代,整天就想发财,玩女人。我们学校的校友早期的有李鹏,我入校那年曾庆红刚毕业,叶选平还在校。谭淮远在高干子弟中并不特别显眼,省部级干部的孩子连名字都排不上。
谭淮远最大的特点是为人随和,不摆架子,和谁都是嘻嘻哈哈的。他见识广,侃起来云山雾罩。而且出言幽默,毫无忌讳。我记得他曾经说过:“把我父亲看的文件给我看,副总理我也能当,而且比他干的更好”。他身体不好,但干活总挑最脏最累的。掏粪时,他把粪桶从粪坑里提上来倒入粪车,粪汁溅在身上也不躲,如果粪桶里有砖头什么的,他伸手就拿出来。拉粪车他总是架辕,我在一边拉。如果挖开一个新化粪池,他会兴奋见人就大声嚷嚷,好像发现了一个金矿。不过那年头劳动光荣,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
高校的“斗,批,改”,就是斗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批资产阶级教育路线,改造知识分子。因为知识分子排在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后面,行第九,简称臭老九。不过当毛主席重复了样板戏坐山雕的一句台词:“老九不能走”,知识分子的日子就好过点了。为了改造臭老九,工宣队的一个头头整天给大学师生做报告,又臭又拽。每逢开会,谭淮远带个小马扎一坐,就开始织毛衣。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来的本事,毛衣织的相当有水平,还有一套一套的经验介绍,那些女职工纷纷来讨教。一个大男人,留着胡子,歪戴帽子,叼根烟卷,专心致致在在那里织毛衣,谁还听报告啊,全场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工宣队头头干生气没辙。全场的女人都在织,总不能只管他一个吧,可是女人织毛衣谁在乎啊。谭淮远织毛衣,是那个时代我们最开心的哑剧小品。
从谭淮远抽烟,就可以看出他的经济状况。刚住在一起的时候,他抽牡丹,5毛一包,但他说原来只抽中华,6毛一包。后来改群英,4毛7,然后是大前门,3毛6,,飞马,3毛。最后是没牌子的白皮烟,9分一包。最惨的时候是把平时留下的烟头剥开,用烟斗抽里面的烟丝。然而他很坦然,经常带一盒烟头去开会,当大家面剥出烟丝抽烟斗,我猜他是故意的。我试着用他烟头里的烟丝卷烟抽,难抽极了,可从来没听他说白皮烟不好抽。从聊天里感觉到,他以前的生活水平高到连我都没见过。可是落魄后,无论吃,穿,抽烟,他是有什么算什么,从来不抱怨。他也从来没炫耀父亲的权力地位和高干的待遇,到是说些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战争年代的笑话。他说日本兵被俘虏后,说共产党“大大地好(优待俘虏)”,但是说“八路大大地坏,拼刺刀铁炮地给(开枪)”。说完他自己也哈哈大笑。
他从不炫耀自己家的生活水平,但是经常谈一些烹饪技巧和方法。那年头,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也只有他有研究厨艺的条件,他父亲有特供,家里有厨师。他不仅会欣赏美食,也跟厨师学习烹饪。估计现在家里有厨师的高官子女,只会挑剔口味,没有人会下厨当学徒。谭淮远不光会动手烹饪,做得一手好菜,还有理论。他有句话我记得非常清楚,他说做鱼一定要放酒和醋。酒是乙醇,醋是乙酸,一起加热发生化学反应,生成乙酸乙脂,是一种芳香醇,所以特别香。那年头油水不够,靠买肥肉板油炼猪油炒菜。谭淮远说,炼肥肉不能用油炼,要用水炼,用少量水煮板油和肥肉,水干了,油也出来了,还不糊锅。这个诀窍我从来没听说过,但让我受用几十年。
虽然我和谭淮远在一间宿舍住了8,9个月,交往并不多,但他帮过我一个大忙。我在新疆串联时认识一个中央音乐学院附中毕业,新疆军区文工团的钢琴演员,我从新疆回来后一直和她保持联系。我被打成反革命后,给她写了一封信,说明自己的处境,我说,你是军人,和我这样的人来往会给你政治上添麻烦,以后别给我来信了。没想到她给我回了信,说她相信我是清白的,是值得信任的,她愿意继续和我保持联系。她这封信,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我带来的关怀的温暖,和坚持下去的勇气,让我终身难忘。1969年初,她回北京探亲时给我来信,希望我去她家做客。
可是,对我来说,进城看她谈何容易,来回车票4毛,而我一天的饭钱才5毛,我又没有自行车,真是心有余而钱不够啊。我知道谭淮远有辆车,可我平时和他没什么来往,那个年代自行车是贵重财产,一开口就找人帮这么大的忙,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硬着头皮找他借车,他一听原因,二话没说就让我把车骑走。回来后,他还跟我调侃。我说她哥哥给我一根大前门烟抽,谭淮远赖兮兮地说:“那是让你走前门,别走后门”。后来我发配东北当了苦力,她复员回北京在什刹海少体校给自由体操伴奏,我自惭形秽,再也没有勇气去找她。
我们的劳改一直到1969年9月底,其他的难友都分配了,就剩我和谭淮远。最后有两个单位愿意接收我们,一个是水电部一局,就是在山沟里修水电站。另一个是首钢迁安铁矿,当矿工,都是苦力。但是迁安离北京近,怕我们威胁首都安全。我和谭淮远被一起发配到辽宁桓仁回龙山修浑江水电站。那里是水电工人有句俏皮话:“过了回龙山,母猪赛貂禅”。其荒凉可见一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