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确保宗教和谐

    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1990年1月5日），《宗教和谐法令》草案在国会提出，1990年2月23日二读通过，并议决交由维持宗教和谐特选委员会（Select Committee on the Maintenance of Religious Harmony）处理。该委员会经过邀请公众提呈维持宗教和谐书面意见、广泛讨论，并约谈提呈意见书者之后，对草案作出修改，在1990年10月29 日向国会提呈了《维持宗教和谐法令特选委员会报告书》。经过国会议员在国会的热烈辩论，1990年11月9日，国会通过“维持宗教和谐法令”  。
法令从提出草案到二读通过、征求意见、讨论、约谈、修改到国会辩论与正式由国会通过，仅仅10个月的时间，可见新加坡政府对实行这项法令的重视。《宗教和谐法令》目的是维持新加坡的宗教和谐，并确保宗教不被利用作为政治或颠覆目的。法令也规定成立“宗教和谐总统理事会”。以下是《宗教和谐法令》的内容：
    The maintenance of Religious Harmony Act, passed by Parliament in Nov 1990, aim to provide the maintenance of religious harmony in Singapore and to ensure that religion is not exploited for political or subversive purposes. It also provides for the establishment of a Presidential Council for Religious Harmony.
    在这法令下，任何宗教组织或团体的任何领袖、职员或会员，如造成不同宗教组织之间的恶感，或促进一政治目标或进行颠覆活动，或以宣传或实践任何宗教信仰为掩护，激起对总统或政府的不满，内政部长将发出限制令以禁止此活动。部长可能限制他在任何集会上演讲或出版任何出版物或担任编委会职务，长达2年。
    Under the provisions of the Act, any leader, official or member of any religious group or institution, who causes ill-feelings between different religious groups or who promotes a political cause or carries out subversive activities or who excites disaffection against the President or the government under the guise of propagating or practicing any religious belief maybe issued with a restraining order by the Minister of Home affairs to stop such activities. The Minister may restrain him from addressing any congregation or publishing any publication or holding office in an editorial board for up to 2 years.
    限制令也将发出给：任何人煽动一个宗教组织或团体或任何宗教组织或团体的任何领袖、职员或会员，以从事前述有害行为。限制令也将发出给：造成不同宗教有仇视与敌意的任何宗教组织或团体的领袖、职员或会员以外的任何人。
    A restraining order may also be issued against any person who incites any religious group or institution or any leader, official or member of a religious group or institution to commit the aforementioned harmful 98acts. A restraining order may also be issued against any person, other than a leader, official or member of any religious group or institution, who causes feeling of hatred and hostility between different religious groups.
    如果触犯限制令，将被罚款高达10000元或面对长达2年监禁或两者兼施。
    If the person violates the restraining order, he may be fined up to $10,000 or faced a prison sentence of up to two years or to both.
    本法令设立的“宗教和谐总统理事会”，将以咨询主体执行调和宗教组织之间的关系，并向政府提出如何处理敏感的宗教问题的意见。理事会的角色是思考部长或国会提交的有关影响维持宗教和谐的事件，向内政部长提出报告。理事会也将思考部长提交理事会的有关限制令，并做出推荐。理事会的角色主要是咨询性质的。
    The Act sets up a President Council for Religious Harmony, will act as a consultative body in moderating relations between religious groups and in advising the government on how to deal with sensitive religious issues. The role of the Council is to consider and report to the Minister for Home Affairs on matters affecting the maintenance of religious harmony referred to it by the Minister or Parliament. It will also consider and make recommendations on the restraining orders referred to the Council by the Minister. Its role is mainly advisory.
    The Need for the Maintenance of Religious Act, published by the Resource Centre, Publicity Division, Ministry of Information and the Arts, September, 1992.  

    新加坡共同价值观

    在《宗教和谐法令》在国会提出的同时，新加坡国会也在1991年1月5日通过接受以种族、宗教和谐为主调的新加坡共同价值观：
    国家至上，社会为先（National before Community and Society above self)；家庭为根，社会为本（Family as the basic unit of society）；关怀扶持，尊重个人（Community support and respect for the individual）；求同存异，协商共识（Consensus not conflict）；种族和谐，宗教宽容　（Racial and religious harmony）。
    新加坡的“共同价值观”是建立在种族与宗教和谐的基础上，而种族与宗教和谐的法律基础是其后国会通过的《维持宗教和谐法令》。
    如果将习主席的论述套在新加坡的经验上，可以做出这样的论断：新加坡83%的人民有信仰，四大民族在各自的族群内通过固有的文化、自己选择的信仰和自身的教育背景，在国家的前提下，充满着希望。新加坡国家在民族互信、宗教平等的基础上，表现出一个小国在国际大舞台上的力量。
    新加坡人民在国庆、重要节日、活动，全体学生在每天上课集会时，除了唱国歌之外，一定要宣读《新加坡国家信约》：
    我们是新加坡公民，誓愿不分种族、言语、宗教，团结一致，建设公正平等的民主社会，并为实现国家之幸福、繁荣与进步，共同努力。
    这信約从不同的层面包含了人民的信仰、民族的希望和国家的力量，与习主席的论述有异曲同工之处。
    新加坡定每年7月21日为种族和谐日，在其前后，由宗教团体、基层组织、社会团体率领属下成员集体宣读《宗教和谐声明》：
    我们同为新加坡人民，谨此声明：宗教和谐是确保我国多元种族、多元宗教社会之和平、进步与繁荣的要素。我们决心通过相互容忍、信任、尊重和了解，强化宗教和谐。我们将始终如一，确认国家的世俗性，提升社会的凝聚力，尊重各人的信仰自由，既增广共同空间也尊重彼此的差异，促进各宗教间的沟通。从而确保在新加坡宗教不会被滥用来制造冲突与不和。

    对习主席论述的理解

    我们再来看习主席的论述：“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这样才有力量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换言之，实现中国梦的力量在于国家的力量，而国家的力量来自民族的希望和人民的信仰。
    习主席随后的论述，明确指出：实现中国梦的力量，来自极大丰富的物质文明和极大丰富的精神文明。关联着前面的信仰和希望，以及其后的“我们要继续锲而不舍、一以贯之抓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为全国各族人民不断前进提供坚强的思想保证、强大的精神力量、丰润的道德滋养”。习主席在这论述中，显然更重视精神文明。改革开放以来，国家的富强说明了政策的效用。腐败的产生，说明了精神文明的不足。从中国的大力反腐动作看，许多高官下马和逃亡经济罪犯被拘拿归案，足以说明精神文明的不足是腐败的原因之一。因此，习主席的重点是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令我感到兴趣的是习主席所讲的的“民族信仰”可以是什么？  信仰可以是对一种宗教的信仰，如佛教、道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和其他民族固有的宗教；也可以是一种文化信仰。文化信仰是在宗教信仰之外，包括了对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马列主义、社会主义价值观等的信仰。
    习近平这一论述的基础是民族的信仰。以中国来说，民族信仰应该是在以社会主义价值观为框架的基础上说，包括56个民族固有的宗教信仰、以儒释道法为主流的中华文化、宗教的信仰。突出地说，中国面对未来的挑战，必思在原有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基础上，借助于中华文化和各民族固有信仰。在弘扬和丰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上，民族宗教信仰由于与中华文化有内在联系而能发挥更积极的向导作用。
    中国近年来对佛教、道教的重视和其他民族宗教的保护，不遗余力，表示政府对民族宗教的重视。2014年9月24日，习主席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式上的40分钟讲话，彰显突出中国传统文化对中国以至于全世界的重要贡献。习主席对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视，令儒学圈内同道，以及中华文化圈内热爱中华文化的人士兴奋不已，更引起全世界人们的重视。我们庆幸，在中华大地几经波折的中国儒家思想，现在何止是“见龙在田”，直有“飞龙在天”的气势。
    凡此，都为中国人民的信仰，储备了丰富的资源，随时可以被极致应用。

    对民族信仰的思考

    我想就习主席的论述中的民族信仰作进一步探讨。不论是宗教信仰或是其它文化信仰，必然是和民族有根本上的联系，才能称为民族信仰。以儒、释、道、法为主体的中华文化当然是源于中华大地、属于中华民族的信仰。道教是中国的本土宗教，佛教虽然来自印度，但却已经发展成为中国佛教，和中华民族的文化紧密相连、相接；伊斯兰教和其他民族的固有宗教也是中国民族的宗教信仰。以上所述，都是民族信仰。
    不论是单就宗教而言，或是从整个文化而言，彼此之间是没有优劣、等级，只有异同；不同的宗教、文化，其中又有共同的普遍价值观。虽然我是中华文化的维护者，但绝对不是反基督教者，我认为基督教是优秀的宗教，基督教文化创造了灿烂的西方的科学、物质文明，这是东方国家所急起直追的目标；基督教也为西方、东方社会做出巨大贡献。我要强调的是基督教不是我所属的民族的宗教；中国的56个民族，也应该没有以基督教为固有宗教的。基督教在中国的迅速发展，这是部分中国民族后来选择的宗教信仰。中华民族选择了民族以外的宗教作为自己的宗教信仰，虽然与民族脱钩，当然也可以是民族的希望与国家的力量的汇成部分。
    从哲学进路而言，外来的基督教和属于中华民族的中华文化传统的儒释道有本质不同，是明显的。以儒释道来说，通过道德实践、修行的工夫，人是可以成圣、成佛、成道的。就基督教而言，教徒只能成为信徒、跟随者。主是道路，跟随这道路，就能得到宗教的目标；基督教徒是不能成为基督的。这是主体性进路和客体性进路宗教的本质性不同。
    再就日常生活的事件来说，在中华民族的传统思想里有所谓的“光宗耀祖”，将个人努力的成果、功业，连接到生命所从来的祖宗。对于基督教徒，个人要努力是“神诏”，一切成果是“荣耀归主”。对于我们的民族而言，亲丧是最大的悲哀，“丧”与“哀”必然是相连的。我们看看一下《论语》的引文：
    子张曰：“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 

    基督教徒过世了，是“蒙主宠召”、“荣归主怀”，似乎是值得高兴的事，这确是有悖于我们的民族之情。
    在中国文化传统中并没有基督教的天国概念，但有永生的目标。孔子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不论是立德、立功、立言，君子希望死后为后人所称赞。名留青史、永垂不朽、流芳百世，是中国传统文化追求的人生理想。如此，则人死后的永生，是在现实世界的永生，是在人间历史长河中的不朽；而不是在现实之外的天国。
    我这样的表述，只是在说明一些基督教文化的表像与中华文化的不同。当然，这些不同，不足以掩盖基督教文化的优良本质。正如我前面所说，宗教、文化只有异同、没有优劣。
 
    新加坡经验的警惕

    2015年7月7日，人民大学发表《中国宗教调查报告（2015）》。这是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与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调查与数据中心联合设计、组织、实施的，以宗教为主题的大型连续性社会调查项目。报告指出：
    一、多项指标表明，在五大宗教中，基督教是与当代中国社会环境适应得最好的宗教，这可能是基督教近30年来取得长足发展的根本原因。
    二、从宗教场所的建筑时间看，一半以上的基督教堂是1977年以后修建的，这在五大教中是唯一的，最鲜明地体现了基督教的快速发展。
    三、就建筑风格而言，82%的基督教堂都是中式建筑，远高于天主教的51%和伊斯兰教的40%。
    四、基督教堂还是过去5年内建立新活动点最多的宗教（12%），是拥有信徒小组比例最高的宗教（52%），也是使用投影仪最多的宗教（40%）。
    不论是从社会环境的适应、教堂建筑的数量和风格、活动点的数目、现代器材的使用，在在说明了不是中国民族宗教的基督教近年来在中国的迅速成长。我们可以感觉得到，基督教的传教是以精密的组织、现代化的手法、精致的包装、科技的应用，附带无形利益的引诱和行政效应而达成的，这传教力量将与时俱增。当其财富、实力足以影响社会舆论和政府行政决定时，便可能产生潜在的社会危机。这是一个值得谨慎关注、及时处理的问题。
    新加坡以法律确保宗教和谐的经验以及对事件的及时处理，必然可以作为中国的借镜。前面提到的《新加坡的宗教与宗教复兴活动》报告书强调：要确保多元种族的新加坡宗教和谐，必须考虑不同宗教背景的人士的感情需要。假如某一宗教的成员以不敏感的行为对待其他宗教的成员，将造成不同宗教成员之间的误会。如果有权力地位的人如此表现，混淆了他们的公众角色和宗教角色，这尤其使问题复杂化；例如教师、大学讲师、公务员、国会议员，甚至部长。因此，中学教师或大学讲师，必须中立的对学生传授知识与技能，不能向学生灌输宗教价值或企图改变他的信仰。作为多元种族、多元宗教的社区的代表，国会议员的公众角色必须中立，对选区内的民众的宗教情感必须保持敏感。换言之，国会议员应该尊重各宗教的传统，而不能对任何宗教有偏见。
    其中，有权力、地位、身份的人士，分清他们的公众与宗教角色，是极其重要。
    撰写《新加坡的宗教与宗教复兴活动》报告书的三位学者，在基督教实力如日中天的新加坡，客观地为国家的宗教和谐、社会安定，针对事实指出基督教迅速成长对新加坡脆弱的宗教平衡关系的潜在危害，其客观的专业精神值得钦佩。我提出来报告，是希望借用新加坡的经验和例子，作为处理人民信仰与国家力量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