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午到达韶山冲。
母亲蹒跚着出来迎接儿子。父亲、母亲都仔细打量着这位22岁的长子――他同一年前一样,穿着长衫,留着平头,他的脸部显得更加饱满,他的外形已显出了最初的伟岸挺拔。
父子目光对视,似乎依然有些互不相让,但父亲已明显地增加了慈祥,儿子也学会了理解和宽容――父子之间的“对峙”在毛顺生的晚年已经淡化。
毛泽东在家过了一个暑假,亲人团聚,和和乐乐。7月12日,他动身返校。
到1917年,毛泽东的行动证明他的志向已经相当明确:当一名社会活动家。他各方面的素质也已日渐成熟,他已开始稳健地向前迈进,他的母校湖南第一师范学堂当时这样评价他:
敦廉耻,尚气节,慎交游,屏外诱(敦品)
守秩序,重礼节,慎言笑(自治);
长于国文词章(文学);
长于演讲,论辩应对(言语);
应变有方,办事精细(才具);
冒险进取,警备非常(胆识)。
他在有四百余人角逐的人物竞争中,得票最多,荣获头名,正如十多年前在南岸获得一个“省先生”称号一样,德意志建国时期一名智勇双全的儒将“毛奇”的美称被加在他的头上。
然而,这个时候,毛泽东却陷入两难之中。
祖国处于水深火热,他决心致力于改造中国社会,但父母还在,他作为长子,却远游长沙,不能侍候左右,每年纵令寒来暑往,也是来去匆匆。近年,母亲又身患重病……
虽然有父亲在家撑持,大弟弟泽民已21岁,可以作父亲的帮手,毛泽东因此尚可安心,但母病加重时,他便再也保不住这份安心。
六七月间,毛泽东又回到韶山,不过,只住十来天,便赶回长沙,因为他已和萧子升约定暑期徒步漫游湖南。
关于这次回韶山,王淑兰的继子毛华初根据王淑兰的回忆,曾于1957年写过一篇《四十年前炉边谈话》:
一九一七年冬天的一个深夜,在韶山村的一间屋里,松柴“啪啪”地燃着,炊壶冒着白气,“呼呼”响。王淑兰、贺表妹等人,在炉边闲谈家事,突然,厅里传来“咚咚”的响声。“哪里这样响?”王淑兰喊道。“我下楼啦,你们怎么这时还没有睡?”毛泽东同志边说着,走进房来。他当时还在一师读书,是放寒假回来的。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的棉布袍,走起路来带着一股风。
“四嫂,四嫂”,毛泽东同志一踏进门,就带着笑喊着。“什么事?”王淑兰见他满脸笑容,诧异地问。“好消息,好消息!”毛泽东同志随手拖了一条长板凳,坐下来,然后拿起火钳,敲着柴块,眉宇中显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高兴。“什么好消息哟?”王淑兰更诧异了:“你得了一个什么宝贝?”“这个消息比捡了宝贝还好!”毛泽东同志两手一举,一字一句说:“告诉你,俄国已经共产了,我们也一定要学他闹革命,搞共产……”
“搞共产。听你讲的倒好。”王淑兰说:“那要好多头来杀罗。”
“杀头”,毛泽东同志把手往下一按:“杀头也要干,你晓得,共产了多好,国家也不会扯皮了(即军阀不混战了),你们妇女自由了,婚姻问题也不会扯皮了。”
“什么叫婚姻问题?”王淑兰不懂这个问题就问。
毛泽东同志通俗而又诙谐地答道:
“堂客和男人的事情就叫婚姻问题罗!”说完,大家都笑了。
“三表哥真是奇人,尽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不爱说话的贺表妹插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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