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进入21世纪以来，英国共产党对其党纲《英国走向社会主义之路》进行了三次修订，旨在探索适合英国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英国共产党的社会主义构想以和平与民主为核心，提出了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三个阶段，即通过议会选举使工人阶级掌握国家政权阶段、建设社会主义社会阶段以及最终向“完全共产主义”过渡阶段。这一构想建立在对一系列时代条件的分析基础之上。英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的特点体现为坚守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在批判社会民主主义的基础上构想英国的社会主义、将加强党的建设视为实现社会主义的前提条件。英国共产党对走向社会主义之路的探索在将理论设想转化为现实方面面临诸多严峻挑战。

    关键词
    英国共产党 《英国走向社会主义之路》 资本主义 社会主义  共产主义

    作者简介
    杨成果（1979- ），嘉兴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南湖学者”特聘教授（浙江嘉兴  314001）。

    文章来源
    《马克思主义研究》2025年第4期，注释从略。

    英国共产党（Communist Party of Britain，简称CPB）成立于1988年，是从原英国共产党（Communist Party of Great Britain，简称CPGB）中分裂出来的政治力量。作为英国社会主义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英国共产党在左翼阵营中具有一定影响力，其主要活动集中在工会运动和地方社区领域。进入21世纪以来，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暴露了资本主义制度已深陷制度性危机，从而再次印证了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必然性和紧迫性。在这一背景下，英国共产党分别在2000年、2011年和2020年对党纲《英国走向社会主义之路》进行了三次修订。这些修订不仅基于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刻批判，还紧密结合英国的具体国情，从而对英国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进行了富有特色的探索。

    一、英国共产党对英国社会主义道路的设想

    和平与民主构成了英国共产党在探索社会主义道路上的两大核心理念。这一理念不仅承袭了原英国共产党的政治传统，而且与英国国内相对稳定的政治环境相契合，并与英国独特的政党政治格局密切相关。英国共产党将议会民主制度视为实现社会主义的重要途径，致力于探索通过合法选举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的可能性。

    1.走向社会主义的三个阶段

    进入21世纪以来，英国共产党对党的理论主张和路线方针进行了调整与完善，逐步形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通过和平民主方式实现社会主义的构想。在最新修订的党纲中，英国共产党明确将英国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进程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工人阶级领导的大众民主反垄断联盟通过议会选举掌握国家政权。这一进程包含三个关键步骤：首先，英国共产党致力于与工党、社会主义者及进步人士建立一个由工人阶级领导的大众民主反垄断联盟，共同推动“左翼纲领”的实施。该纲领旨在终结英国金融资本的统治地位，通过重新平衡经济结构、加强生产性工业、发展高科技制造业、增加公共服务投资、消除社会不平等、支持第三世界发展以及保护地球生态系统等措施，从根本上削弱垄断资本家的财富与权力。其次，英国共产党强调广泛动员群众参与，推动工人运动和人民行动的高涨。最后，通过参加议会选举建立左翼政权。工党、社会主义者、共产主义者和进步人士的代表将获得议会多数，选出左翼执政者。然而，为实施“左翼纲领”中的激进改革，群众运动及其左翼政府将不可避免地面临维护国家政权的决定性斗争，这实质上是一个阶级确立其对其他阶级及整个社会统治地位的过程。“英国工人阶级获得国家权力，并最大限度地减少反革命分子作乱的机会，将为逐步瓦解资本主义创造条件，并为英国社会主义联邦实现民主、可持续发展与和平的未来奠定基础。”

    第二阶段，建设社会主义社会。无产阶级掌握国家政权后，大众民主反垄断联盟将逐步剥夺垄断资产阶级的政治经济权力。在资本主义制度瓦解后，推动社会主义新社会的建设。英国共产党主张“建立一个社会主义社会，在这个社会中财富和权力是公共的，以计划的方式造福所有人，由工人阶级及其盟友将人民从各种形式的剥削和压迫中解放出来”。

    第三阶段，向“完全共产主义”过渡。随着科学技术在生产领域的广泛应用，社会生产力得到显著提升，物质产品达到极大丰富的程度。在此背景下，财富的生产和分配原则也随之发生根本性转变，即从“按劳分配”转变为“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分配原则。这一转变标志着社会生产关系的重大革新，体现了人类社会发展的高级阶段特征。

    2.未来社会主义社会和“完全共产主义”社会的特征

    英国共产党对未来社会的构想分为两个层次：社会主义社会和“完全共产主义”社会。

    在社会主义社会，“生产资料、产品的分配和交换实行社会所有，并以有计划的方式为满足全体人民的利益而使用”。财富生产和分配遵循“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原则。这一分配机制确保个人的物质回报和社会地位与其对社会的贡献成正比，从而有效缓解极端不平等现象。随着国内外进步力量、反帝力量以及社会主义力量的不断增强，反革命势力和战争威胁逐渐减弱，原先用于军事目的的社会资源得以重新分配。这种转变不仅促进社会公平，也为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创造有利条件。

    社会主义民主的本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英国共产党主张通过科学有效的制度设计，确保人民在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中的主体地位。在英国共产党看来，民主是构建社会主义不可或缺的要素，其实现需要满足三个基本条件：首先，人民能够最大限度地参与各级政府的决策过程；其次，国家权力机构必须完全接受人民的监督与问责；最后，工人在工作场所中应享有实质性的决策权。英国共产党强调，必须将人民的民主权利全面嵌入经济和政治生活的各个层面，确保其不受垄断资本的制约与扭曲。为此，英国共产党提倡创新大众参与机制和直接民主形式。在英国共产党的构想中，各级国家机构应由人民代表领导，并接受工人阶级和人民组织任命的非国家机构的监督。同时，国家的大多数活动都必须置于公众的监督之下。

    社会所有制居核心地位。社会所有制是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础，对于实现社会公平、促进经济发展和维护国家安全等具有重要意义。在英国共产党的构想中，社会所有制的范围应涵盖建筑、工程、军备、土地、财产、航运和化工等关键经济部门的主要企业。在城市和农村地区，将实行地方公有制、中央公有制和合作公有制相结合的多元模式。英国共产党强调，这种所有制结构将使经济规划能够更好地满足社会需求，实现地方和部门协商与战略部门集中决策的有机结合，并在民主监督下运行。随着信息和通信技术的进步，中央经济计划与地方灵活性的协调已成为可能，这使得高效整合社会需求评估、资源分配、生产组织和产品分配成为现实。同时，英国共产党也指出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多样性特征，认为“社会主义并不要求所有经济企业都实行公有制，更不主张单一的公有制模式。社会主义允许小企业、个体经营以及合作企业的存在和发展空间”。

    在“完全共产主义”社会中，“各尽所能，按需分配”不仅是共产主义社会的本质特征，更是实现社会公平与和谐的根本原则。“完全共产主义”社会呈现出以下特征：首先，物质产品极大丰富，生活必需品逐步实现免费或以极低价格供应，工资和货币体系逐渐失去其传统功能；其次，社会经济的生产和分配将基于计划性安排，以满足人民需求、保护生态环境、修复资本主义制度下被破坏的人与自然之间的新陈代谢关系为核心目标；最后，阶级对立和社会歧视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普遍的社会合作与平等关系。

    随着满足社会需求所需劳动时间的减少，每个公民都将获得充分发展个人才能的机会。许多社会问题和矛盾的根源将被消除，社会资源将集中用于解决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随着其他国家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资本主义复辟的外部威胁将不复存在。同时，随着内部反革命危险的消退，国家作为阶级统治工具的功能将逐渐弱化，取而代之的是劳动人民自治的社区组织形式，工人将实现对企业的自我管理。

    在这一阶段，新的道德规范将成为人际关系的核心特征：资本主义的个人主义将被集体主义精神和对人的全面发展的关注所取代。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指出的：“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这种社会形态标志着真正自由社会的实现。

    二、英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的条件

    进入21世纪以来，国际形势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性和多变性。国际格局、全球治理体系、科技革命进程以及经济发展模式等领域正在经历深刻变革。以人工智能、大数据、5G通信和量子计算等技术为标志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正在重塑全球经济、军事和社会结构的基本格局。传统的“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正在被打破，科技竞争日益成为大国博弈的核心领域。在此背景下，数字经济已成为推动全球经济增长的新引擎。准确认识和科学把握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及其本质特征，是探索适合本国国情社会主义道路的前提条件。英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道路的探索，正是建立在对这一系列时代条件的深刻分析和准确把握基础之上。

    1.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是英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的理论基础

    英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的构想建立在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刻批判基础之上。

    第一，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蕴含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是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产阶级垄断生产资料，控制生产方向，将生产力用于满足其狭隘的阶级利益，而生产的高度社会化本质要求生产资料服务于整个社会的共同利益。

    恩格斯指出：“社会化生产和资本主义占有之间的矛盾表现为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对立。”这一矛盾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具体体现为对工人剩余价值的剥削：工人劳动创造的价值远超其维持基本生活所需的工资，而超出部分则作为剩余价值被资本家无偿占有。剩余价值构成资本利润的根本来源，其榨取过程揭示了资本主义剥削的本质。为追求最大化的剩余价值，资本不断推动生产率提升，同时竭力将工人工资压低至维持基本生存的水平。然而，这种积累模式本身蕴含着内在矛盾：商品价值的实现依赖于工人阶级的购买力，当工人阶级的消费能力无法支撑资本所需的利润率时，经济危机便不可避免。尽管资本主义全球化进程暂时缓解了这一矛盾，但实质上将危机传导至全球范围，最终激化了更为广泛的社会矛盾。这种矛盾的全球性扩散不仅没有解决资本主义的根本问题，反而加剧了其系统性危机。

    第二，资本主义的一个内在矛盾是技术进步的动力与资本主义利润来源之间的对立关系。这一矛盾表现为：企业为提升竞争力而不断推进技术创新和机械化生产，导致生产过程中活劳动（即直接创造剩余价值的劳动力）所占比重持续下降，从而压低了整体利润率。为应对这一趋势，资本主义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寻求廉价劳动力和原材料、提高生产力水平、开拓新的营利领域以及扩展市场空间。然而，随着机器人技术、自动化系统和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这一进程的内在矛盾正在不断加剧。

    第三，资本主义社会的两极分化与阶级对立呈现出日益加剧的趋势。20世纪80年代金融市场的放松管制和自由化导致了贸易的巨大繁荣，但也埋下了深重的危机隐患。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标志着这一发展模式的严重失衡：人民生活水平普遍下降，公共服务和社会福利大幅削减，失业率急剧增长。在危机应对过程中，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采取了极具争议的措施：政府动用公共资金大规模救助金融垄断企业，实质上将私人债务国有化；随后，通过紧缩政策将危机成本转嫁给工人阶级，而在金融垄断企业恢复盈利后又将其重新私有化。这种政策选择导致金融垄断企业获得了复苏和扩张的主要收益，而工人阶级则不得不承受就业不稳定、工作条件恶化、工资和养老金缩水、住房紧张以及公共服务削减等多重压力。这种发展模式的结果是，近几十年来全球范围内的社会不平等持续扩大，“全球最富有的300人总财富超过最贫穷的10亿人一年的总收入；全球五分之一最富的人拥有世界百分之85的财富，而五分之一最穷的人只占有世界财富的百分之2”。这种日益加剧的社会分化不仅威胁着社会稳定，也暴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在矛盾，为社会主义替代方案的必要性提供了现实依据。

    第四，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利益驱动机制不可避免地导致军事主义和战争倾向，这一趋势正在对世界各地区造成持续性破坏。在英国和其他北约大国帮助下，美国以所谓“国际社会”的名义，扮演着全球警察、法官、陪审团和执法者的多重角色。这种单边主义行为模式在南斯拉夫、伊拉克和苏丹等案例中得到充分体现。

    英国共产党基于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刻分析，得出以下结论：在经济、社会、政治、文化和军事等各个领域，资本主义已完全丧失其对人类发展的进步作用。英国共产党主张，唯一可行的解决方案是以社会主义制度取代资本主义制度。社会主义不仅是能够满足人类基本需求的替代性社会制度，更为终结一切形式的剥削和压迫提供了制度基础。英国共产党的社会主义纲领包含以下核心主张：首先，强调公有制在经济中的主导地位，坚决反对私有化进程；其次，致力于维护工人阶级权益，反对资本主义剥削机制；再次，坚持维护世界和平，反对帝国主义和战争政策，认为资本主义制度是环境破坏的根本原因，主张通过社会主义途径解决生态危机；最后，倡导消除贫富差距，推动教育、医疗和住房等公共服务的平等化。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指出的：“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这一论断揭示了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也为英国共产党的社会主义事业提供了理论依据。

    2.英国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是英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的时代背景

    作为全球金融中心，英国的金融资本已成为统治阶级的核心力量，深刻影响着国家的内外政策制定，并从中获取超额利润。英国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政策取向严重威胁着民众安全、公共服务、环境保护以及和平发展。“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英国政府越来越服从于金融资本。”尽管英国存在数以百万计的小型企业，但在工业和服务业的关键领域，市场主导权通常掌握在少数几家大型企业手中。这些垄断企业控制着核心技术，主导出口市场准入，并利用其市场支配地位使作为供应商、分包商和分销商的小企业处于从属地位。掌控大型金融公司并主导主要非金融垄断企业的少数金融资本家构成了英国资产阶级的核心集团。这个规模相对较小的金融资本家集团获得了组织经济的权力，其目标是最大化国内垄断利润和全球范围内的帝国主义超额利润。他们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英国国家机构制定和实施的关键国内外政策。金融资本对英国经济的支配严重挤压了实体经济的发展空间，导致英国的生产率水平远远落后于其他发达资本主义经济体。“300万个制造业工作岗位已经流失，而服务业的许多新工作岗位都是低薪、临时、兼职和不稳定的。”

    英国作为发达国家中社会不平等程度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其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在矛盾。英国统治阶级通过一系列政策调整强化了对工人阶级的剥削。20世纪70年代后期，英国政府放弃了《1944年就业政策白皮书》的承诺，开始废除福利国家制度，推行临时工制、弹性工作制、私有化和放松管制等新自由主义政策，这些措施以牺牲工人阶级利益为代价实现了企业利润的最大化。这种剥削的加剧导致了劳动人民与超级富豪之间贫富差距的急剧扩大。根据英国共产党的数据，英国最富有的百分之10人口占据了全国个人财富的近一半，而较贫穷的百分之50人口拥有的财富不到总财富的1/10。大资本利用性别、种族、教育程度、技能水平和就业状况等方面的差异，系统性地分化劳动力并压低整体工资水平。这种多重压迫的叠加效应凸显了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公正本质，也为社会主义替代方案的迫切性提供了现实依据。英国共产党强调，“消除不平等的斗争不仅能促进工人阶级内部的团结，也能吸引更多的中间阶层（许多个体经营者、小商人和农民、中层管理人员等）加入斗争。他们也经历了严重的不平等、偏见、歧视和压迫”。

    3.英国的议会民主制和政党政治环境是英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的现实条件

    英国共产党对实现社会主义道路的构想，建立在对英国现行资本主义民主制度的深刻理解基础之上。作为世界上最早建立议会制度的国家，英国的议会不仅是立法机构，更是国家政治决策的核心枢纽，政府行为必须获得议会授权并接受其监督。英国实行普选制，保障公民直接选举下院议员的权利。英国议会由多个政党组成，这些政党围绕特定政治议程展开竞争。值得注意的是，“英国基本上不存在‘违法’政党之说，政党自由度较高，政党地位不是由法律确定，而是在政治博弈中依据政治惯例自然形成的”。这种相对开放的政治环境为英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道路提供了重要条件。通过参与议会选举，英国共产党得以宣传其社会主义理论和政策主张，优化政治策略，广泛接触工人阶级，扩大党的影响力。鉴于英国工人阶级已成为人口的主体，英国共产党主张积极参与议会选举，争取工人阶级支持，旨在通过选举产生左翼政权，实施其“左翼纲领”，最终实现社会主义。这一策略既利用了英国议会民主制提供的政治空间，也体现了英国共产党对英国政治现实的务实考量。

    英国的政党政治体系呈现出多元化和历史悠久的特征，其中保守党和工党作为两大主流政党，通过轮流执政长期主导国家政治格局。自2010年保守党上台以来，该党在随后的三次大选中连续获胜，保持了长期执政地位。然而，“在2024年7月举行的英国议会下院选举中，工党获得压倒性胜利。这意味着英国政党政治发生了以左翼力量回归为主线的新变化”。这一政治格局的转变为英国共产党提供了新的发展机遇。一方面，保守党和工党的长期统治为英国共产党提供了丰富的政治经验和斗争平台。保守党作为资产阶级利益的代表，其维护现有社会秩序和资本主义制度的政策倾向，为英国共产党提供了明确的批判对象。另一方面，工党相对接近工人阶级的立场，其推行的国有化政策和社会福利体系建设等，为英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道路提供了重要参考。然而，工党的妥协性和改良主义倾向，也为英国共产党提供了深刻的历史教训。基于对两大主流政党的批判性分析，英国共产党确立了自身的政治目标，即深入批判资本主义剥削制度，主张通过工人阶级领导实现彻底的社会主义变革。这一立场既区别于保守党维护资本主义的路线，也超越了工党的改良主义局限，体现了英国共产党对英国政治现实的深刻把握和对社会主义道路的坚定追求。

    此外，在英国政党政治的历史演进中，费边主义提出的“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理论对英国社会主义运动产生了深远影响。费边主义主张通过渐进、和平的改革而非暴力革命实现社会主义，强调在现有政治体制框架内，通过立法、政策调整等渐进方式推动社会变革，并依托议会政治和选举机制实现社会主义目标。“受费边社会主义的影响，大多数社会主义团体并不接受暴力革命的主张，而是要想方设法进入议会，进而掌握议会多数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英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道路的探索同样受到费边主义的影响。英国共产党的社会主义理论强调和平过渡的重要性，主张通过与工党等左翼力量加强联合，利用议会选举机制掌握政权，共同推动英国向社会主义过渡。这一策略既体现了英国共产党对英国政治传统的继承，也反映了其对现实政治环境的考量。

    4.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经验教训是英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的前车之鉴

    在20世纪的历史舞台上，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在帝国主义势力的重重威胁下，既铸就了历史性的辉煌成就，也遭遇了曲折与失误。这些历史经验与教训，对于深入理解社会主义发展的内在规律、指导当代社会主义实践，具有重要意义。

    十月革命胜利后，新生的苏维埃政权面临着国内外反动势力的联合围剿与武装干涉。然而，在广大工农群众的支持下，苏维埃政权不仅成功击退了外国干涉势力与国内白军的进攻，巩固了无产阶级专政，还开启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建设历程。苏联的“社会主义国家政权、计划和公有制能够为了广大人民的利益而改造社会”。在社会主义制度下，苏联从一个半封建、半资本主义的君主专制国家迅速转变为现代化的工业强国。通过实施计划经济与公有制，苏联实现了充分就业，建立了覆盖全民的免费教育与医疗体系，提供了人人负担得起的住房，发展了广泛而廉价的公共交通网络，并建设了世界领先的科学文化基础设施。这些成就不仅极大地改善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也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提供了有力证明。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苏联作为反法西斯战争的主力军，为击败纳粹德国作出了决定性贡献。然而，战争也给苏联的生产力造成了严重破坏，工业基础设施损毁严重，国民经济遭受重创。尽管如此，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苏联在战争的废墟上自力更生，迅速重建了一个以充分就业、全民住房保障、低成本公共交通以及高质量的医疗与教育服务为特征的社会。这一成就再次彰显了社会主义制度在资源分配与社会福利方面的显著优势。而在曾经饱受战争蹂躏的东欧地区，新建立的社会主义国家也在战后取得了类似的进步，成功实现了经济的复苏与社会的全面发展。与此同时，社会主义国家还积极支持全球范围内的进步运动与民族解放斗争，成为反帝反殖民的重要力量。

    然而，面对美国及其主导的北约集团发起的军备竞赛，苏联的官僚体制逐渐暴露出其局限性。尽管在军事、航天和医疗等领域取得了重大科技突破，但苏联未能将这些科技成果充分转化为民用经济的动力，导致科技创新对整体经济的推动作用受到限制。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苏联的经济增长率开始显著下降，尽管其经济增长速度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之前仍高于西欧主要国家。相比之下，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在20世纪70年代的经济表现相对较好，其经济增长速度甚至一度超过了西德、英国、法国和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尽管如此，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在资源分配、激励机制以及生产力发展等方面的问题始终未能得到有效解决。

    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历史经验为英国共产党探索适合英国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提供了宝贵的历史镜鉴。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展现的制度优越性，使英国共产党看到了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光明前景。这些成就不仅证明了社会主义制度在实现社会公平与经济发展方面的潜力，也为全球工人阶级提供了重要的借鉴。然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在20世纪末的剧变，尤其苏联解体，也让英国共产党深刻认识到，未能始终如一地维护和保护好广大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是导致这一历史性失败的根本原因。英国共产党从这一教训中总结出，社会主义制度的成功不仅依赖于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宏观成就，更取决于能否始终将人民的利益置于核心地位，确保人民群众在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中的主体地位。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实践表明，官僚主义的滋生、民主机制的缺失以及人民参与度的不足，最终削弱了社会主义制度的群众基础。因此，英国共产党强调，未来的社会主义建设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加强民主参与，防止官僚化倾向，确保社会主义制度始终与人民群众的利益紧密相连；在党的建设方面，要更加重视党内民主建设和密切联系群众。社会主义制度建设必须与本国具体国情相结合，避免教条主义地照搬他国模式。每个国家都应根据其人民的愿望和独特文化发展自己的社会主义模式。这一反思不仅为英国共产党的理论与实践提供了重要指导，也为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三、英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的特点

    作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共产党，英国共产党在探索社会主义道路的过程中展现出独特的理论与实践路径，不同于俄国十月革命所采取的暴力革命方式。英国共产党立足于英国的议会民主制度，致力于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英国作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具体国情相结合，主张通过和平、民主的方式，利用议会选举和群众运动逐步实现社会主义变革。

    1.坚守共产主义理想信念

    自1920年原英国共产党成立以来，英国共产主义政党的发展历程已跨越百年。在这一过程中，原英国共产党曾经历短暂的兴盛，也因内部路线分歧而多次分裂。然而，许多坚定的英国共产党人坚守共产主义理想信念，持续开展斗争与实践探索，展现了其对社会主义事业的持久承诺。

    20世纪40年代，原英国共产党曾拥有5.5万名党员，成为英国左翼政治的重要力量。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原英国共产党因内部分歧经历了三次重大分裂，其中第三次分裂发生于20世纪80年代。1988年4月，原英国共产党内的少数派召开重建英国共产党代表大会，正式成立英国共产党。此后，原英国共产党在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的冲击下逐渐演变为“民主左翼”党，而英国共产党则继承了“共产党”的名称与旗帜，继续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致力于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陷入低潮，英国共产党的处境尤为艰难，其影响力显著下降。尽管如此，英国共产党始终高举社会主义旗帜，及时调整政策主张，积极开展实践活动。该党以工人、农民、学生、妇女等受资本主义剥削的劳动人民为阶级基础，致力于团结受压迫的工人阶级，推动建立统一的劳工联盟。英国共产党在反对失业、反对种族主义与帝国主义、反对政府紧缩政策，争取工人住房、教育、医疗和社会保障权益等方面作出了实质性贡献。

    经过多年发展，英国共产党逐渐站稳脚跟，在工会中的影响力也有所提升。该党不断加强组织建设，注重提高党员数量与质量。2021年，英国共产党第五十六次代表大会宣布，其在劳工运动与进步运动中的组织规模与政治影响力均取得显著提升，党员总数突破1200人，较2018年上届大会增加了近2/3。其中，青年代表比例较往届大会大幅提升，这一变化与青年共产主义联盟的蓬勃发展密不可分。尽管党员规模相对较小，但英国共产党在英国政治生活中仍具有一定影响力，尤其在工会运动、反战联盟和核裁军运动等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国际层面，英国共产党积极参与一年一度的“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与世界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建立了广泛的双边联系，深入交流经验教训，同时坚定反对帝国主义战争与压迫，声援受帝国主义压迫的人民与国家。

    2.在批判社会民主主义的基础上构想英国的社会主义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英国、德国、法国、瑞典、澳大利亚等国的工党和社会民主党通过民主选举上台执政。这些政党在执政期间积极推行福利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贫困问题，但并未从根本上改变资本主义的剥削本质。工党政府在战后实施了管理、改良和强化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政策，却逐渐放弃了社会主义目标。尽管煤炭、钢铁、铁路、电力、天然气、水、公共交通、港口、电信和航空航天等行业实现了国有化，但其动因在于大资本认为这些领域无法带来高额利润。从另一角度来看，福利国家、累进税制、公有制和经济计划虽不等同于社会主义，却为工人阶级带来了切实的利益，展现了社会主义的潜力，这也成为社会民主党赢得工人阶级支持的重要原因。

    进入21世纪，欧洲民粹主义兴起，传统社会民主党逐渐衰落，加之东欧资本主义复辟后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抬头，极右翼政党和法西斯政党在选举中屡屡得势，甚至进入政府。在此背景下，欧洲的社会民主党被迫重新寻求与工人阶级的联盟。英国共产党批判社会民主党仅仅是在管理资本主义，而非致力于推翻资本主义以建立社会主义。社会民主党对资本主义的认识并非基于马克思主义，缺乏社会主义革命的战略，也未思考如何组织工人阶级开展反垄断资本的运动或捍卫左翼政府。真正的社会变革需要通过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实现，而非依赖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渐进策略。基于这一批判，英国共产党提出了以“左翼纲领”推动英国走向社会主义的路径。首先，鉴于自身力量相对薄弱，英国共产党主张与左翼力量联合，特别是与工党合作，尽管目前尚未详细阐明具体的合作方式。其次，英国共产党倡导建立左翼联盟参与议会选举，同时积极推动群众运动，最终通过选举赢得政权。最后，左翼政府上台后，将推行“左翼纲领”，为民众谋取利益，推动英国向社会主义过渡。在英国共产党构想的社会主义社会中，社会所有制和人民民主被视为核心内容，围绕这两大原则，英国共产党进一步描绘了英国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

    3.把加强党的建设作为实现社会主义的前提条件

    英国共产党强调，实现其宏伟目标的关键在于构建一个强大的党组织及共青团组织，通过持续的教育与实践活动，紧密联系群众，深入了解其诉求，并有效传播党的政策与目标。为在革命进程的各个阶段发挥核心作用，英国共产党不断加强组织建设，注重提升党员的数量与质量。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途径是系统性地学习并应用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英国共产党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行动指南，其理论基础源于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对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性、劳动力剥削、国家职能、帝国主义发展以及革命政党必要性的深刻分析。这些理论为英国共产党提供了战略方向，确保工人阶级及其同盟能够夺取政治权力，进而推翻资本主义及其国家机器。作为植根于工人阶级的革命领导力量，英国共产党向所有志同道合者敞开大门，充分利用党员的奉献精神、创造力与主动性，致力于为劳工运动及进步运动作出贡献。

    英国共产党是一支兼具民主与纪律的坚强力量，致力于让党员充分参与党的政策制定、更新与实施过程。为确保在阶级斗争中始终发挥领导作用，英国共产党强调必须作为一支团结统一的力量开展有组织的活动。为此，英国共产党将民主集中制确立为核心组织原则。民主集中制巧妙结合了党内民主参与和集中领导，确保全党行动的一致性与高效性。

    作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重要成员，英国共产党与世界各国共产党及民族解放运动保持广泛的双边联系。这些联系不仅增强了英国共产党对工会运动、和平运动与团结运动的贡献，还为其提供了有力支持，帮助劳工运动与进步运动超越日常斗争的局限，进行有意识、有策略的斗争。英国共产党以其清晰的理论观点、严密的组织架构及国际主义精神，成功地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为社会主义事业不懈奋斗。

    四、对英国共产党社会主义探索的评析

    英国共产党在其社会主义方案中详细规划了英国走向社会主义的步骤、任务及具体内容。这一方案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为指导，旨在通过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推动社会主义的实现。然而，尽管英国共产党的方案具有理论上的合理性与实践上的可操作性，其在将设想转化为现实的过程中仍面临诸多严峻挑战。

    1.英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的探索符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马克思主义自诞生之日起即面临着与各国国情相结合的问题，“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各国共产党人在探索社会主义的实现方式等问题上更需如此。

    实现社会主义主要有两种形式：暴力革命与和平过渡。由于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根本利益冲突具有不可调和性，在无产阶级开展阶级斗争的早期阶段，资产阶级统治者往往通过暴力手段镇压无产阶级运动。恩格斯指出，“几乎所有文明国家的无产阶级的发展都受到暴力压制，因而是共产主义者的敌人用尽一切力量引起革命。如果被压迫的无产阶级因此最终被推向革命，那时，我们共产主义者将用行动来捍卫无产者的事业”。《共产党宣言》指出：“共产党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

    能不能用和平的办法废除私有制？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给出了答案：“但愿如此，共产主义者当然是最不反对这种办法的人。共产主义者很清楚，任何密谋都不但无益，甚至有害。他们很清楚，革命不能故意地、随心所欲地制造，革命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时候都是完全不以单个政党和整个阶级的意志和领导为转移的各种情况的必然结果。”1852年8月10日，马克思在分析英国宪章派时，强调了普选权对于英国工人阶级的意义。“普选权就等于英国工人阶级的政治统治，因为在英国，无产阶级占人口的绝大多数……在英国，普选权的实行，和大陆上任何标有社会主义这一光荣称号的其他措施相比，都将在更大的程度上是社会主义的措施。在这里，实行普选权的必然结果就是工人阶级的政治统治。”1871年马克思在同《世界报》记者的谈话中强调各国工人阶级要根据自己的国情来自主选择“和平的宣传鼓动”或“社会战争”的斗争方式。“国际是遍布整个劳动世界的联合起来的团体的网络，在世界上的每一地区，问题的某个特殊方面都会出现，这要由那里的工人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在纽卡斯尔和巴塞罗那，在伦敦和柏林，工人的联合不可能在一切细枝末节上都完全一样。例如，在英国，显示自己政治力量的途径对英国工人阶级是敞开的。在和平的宣传鼓动能更快更可靠地达到这一目的的地方，举行起义就是发疯。在法国，迫害性的法律成百上千，阶级对立你死我活，这使得社会战争这种暴力解决办法成为不可避免。选择这种解决办法是这个国家工人阶级自己的事。”1872年9月马克思在《关于海牙代表大会》的演讲中指出：“工人总有一天必须夺取政权，以便建立一个新的劳动组织……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断言，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到处都应该采取同样的手段。我们知道，必须考虑到各国的制度、风俗和传统；我们也不否认，有些国家，像美国、英国，——如果我对你们的制度有更好的了解，也许还可以加上荷兰，——工人可能用和平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承认，在大陆上的大多数国家中，暴力应当是我们革命的杠杆；为了最终地建立劳动的统治，总有一天正是必须采取暴力。”恩格斯在《1891年社会民主党纲领草案批判》中指出：“可以设想，在人民代议机关把一切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只要取得大多数人民的支持就能够按照宪法随意办事的国家里，旧社会有可能和平长入新社会，比如在法国和美国那样的民主共和国，在英国那样的君主国。英国报纸上每天都在谈论即将赎买王朝的问题，这个王朝在人民的意志面前是软弱无力的。”

    恩格斯在晚年强调无产阶级及其政党要适应新的斗争环境，在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决战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普选权”的作用就变得更大了。恩格斯指出，普选权为无产阶级提供了扩大宣传、提高影响的机会，而且还允许无产阶级根据他们的选举状况来正确地评估自己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实力差距。“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不停地促使这种力量增长到超出现行统治制度的控制能力，不让这支日益增强的突击队在前哨战中被消灭掉，而是要把它好好地保存到决战的那一天。”但是，恩格斯并没有否定暴力革命，因为“革命权是唯一的真正‘历史权利’——是所有现代国家无一例外都以它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唯一权利”。无产阶级在使用普选权进行和平斗争时，如果资产阶级违反了协议，对无产阶级实行了残酷的压迫，那么共产党则要用革命的力量来抵抗。

    由此可见，英国共产党关于通过议会选举走向社会主义之路的探索符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然而，英国共产党不能放弃自己的“革命权”，准备好一旦遭到资产阶级的暴力镇压就要用革命的力量来抵抗暴力。事实上，英国共产党并未排除“武装斗争”的可能性，武装斗争被视为一种在极端情况下被迫采取的最后手段。英国共产党在其党纲中指出，“统治阶级将为其生存而战，并且可以预期会使用其掌握的一切武器来反对革命运动和左翼政府。”“外国军队不太可能对拥有广大群众支持的英国左翼政府进行直接干预。尽管如此，美国和北约在英国的军事基地有可能成为阴谋和颠覆的中心。这再一次强调了民选左翼政府需要迅速采取行动，关闭在英国的所有外国军事基地，并退出北约和欧盟的军事结构。”“这个过程涉及军事暴力的程度将取决于革命运动是否有最好的策略来最大限度地减少资产阶级的抵抗能力。由于工人阶级总是首当其冲地承受反革命暴力，所有严肃的革命者都有责任制定这样的战略，而不是提出暴力起义和武装斗争的简单概念。无论如何，毫无疑问：民主选举产生的左翼政府将动用所有可用的官方和民众力量，粉碎每一次军事颠覆、叛乱或入侵的企图。”

    2.英国共产党探索社会主义面临着巨大挑战

    第一，党员规模与选举影响力有限。进入21世纪以来，英国共举行了6次大选。在2001年、2005年和2010年的大选中，英国共产党分别派出6名候选人参选，得票数分别为1003张、1124张和947张。在2015年大选中，英国共产党将候选人数量增加至9名，但得票数仅为1229张。面对在全国选举中的低迷表现，英国共产党及时调整选举策略，决定不再单独参选，转而与工党进行左翼联合，支持工党参与选举。因此，在2017年和2019年的全国大选中，英国共产党未推出任何候选人。从英国共产党参与选举的表现及其得票率可以看出，其在英国国内政治及选民中的影响力极为有限。如何扩大政治影响力，赢得广大民众的信任与支持，成为英国共产党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将社会主义理论转化为参政议政的具体实践，推动英国的社会主义进程，维护工人阶级的利益，并巩固在工人阶级及广大群众中的影响力，是英国共产党当前面临的最紧迫任务与挑战。

    第二，通过与工党组建左翼联盟实现社会主义的策略面临着严峻挑战。英国共产党与英国工党之间的关系既充满矛盾又存在合作空间。英国共产党对工党采取了一种既批判又联合的双重策略。工党奉行社会民主主义，主张在资本主义框架内通过改良主义政策实现社会变革。然而，工党内部存在明显的派系分化，其中左翼是英国共产党寻求联合的主要对象，而右翼则长期主导工党，使其逐渐演变为一个彻底的改良主义政党。工党在执政期间维护垄断资本的利益，实质上成为资本主义国家的管理者，这与英国共产党以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目标形成了本质分歧。

    由于工党在英国工人阶级中具有广泛影响力，它实际上成为英国共产党实现社会主义目标的主要障碍之一。英国共产党若要实现以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愿景，必须争取工人运动的领导权，使自身成为工人运动中最具影响力的政治力量。为此，英国共产党需要通过工人阶级的支持，将其代表选入议会，并最终实现执政目标。在这一过程中，如何在与工党竞争工人阶级支持的同时，争取工人运动的领导权，成为英国共产党面临的核心挑战之一。

    第三，通过议会道路走向社会主义尚未有成功的先例。在20世纪，部分国家通过暴力革命成功建立了无产阶级专政政权，将社会主义从理论变为现实。其中，俄国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十月革命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是这一历史进程的典型代表。然而，迄今为止，全球范围内尚未出现通过议会道路成功实现社会主义的先例。尽管一些马克思主义政党，如摩尔多瓦共产党人党和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曾通过议会选举上台执政，但其执政时间较短，未从根本上动摇资产阶级的统治根基。摩尔多瓦共产党人党在2001年通过议会选举成为苏联东欧地区第一个执政的共产党，并在2005年的议会选举中再次取得压倒性胜利，连续执政长达8年。“但此后摩共因党的分裂、党员出走等内部原因，以及经济危机、西方势力干涉等外部原因，发展遇到严重阻力，在2009年议会选举后失去执政地位。”同样，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在2008年2月的总统选举中获胜，其总书记赫里斯托菲亚斯当选总统，并与民主党和社会民主运动党组建联合政府，使塞浦路斯成为欧洲大陆继摩尔多瓦之后第二个由共产党执政的国家。然而，在2013年2月进行的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中，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候选人斯塔夫罗斯·马拉斯败选，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由此失去执政地位，成为在野党。这些马克思主义政党在资本主义制度框架内推行的改革政策，尽管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的处境，但并未突破资本主义的制度边界，也未能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因此，马克思主义政党通过议会选举实现社会主义的可行性，仍需通过未来的实践进一步验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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