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一些往事,本无足道,可一旦打上人生体验的印记,甚或和国家大事特别是大国关系联结在一起,便似乎有了不竭的生命,不时被拂去尘封,翻检出来。
日本小姑娘
1980年前后,我在中共平山县委宣传部通讯组工作,隔几个房间便是时任县知识青年办公室副主任的封奇书的办公室。封奇书是“三八式”的老干部,他高高的个子,略显瘦长的脸,虽已年近六旬,依然腰板笔挺,说话直来直去,走路虎虎生风,一副军人气派。当时,干部们食宿都在机关,工作之余,大家经常聚在办公室前的梧桐树下,谈天说地,评论时事。封奇书长期在部队指挥机关和首长身边工作,当过作战参谋,他记忆力惊人,又很健谈,特别是谈起战争年代的事情来,简直是如数家珍,从战场的态势,首长的决策,到战役或战斗的进程,甚至战争中人们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讲得清清楚楚。作为当时还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和文学爱好者,我所从事的通讯报道工作和以后写点东西的想法,都要求搜集大量的各种素材,同时也出于对革命前辈的尊重和对建功立业的战争生活的向往,我成了封奇书忠实的听众。而封奇书似乎对传承革命历史极感兴趣,对我勤勉好学、认真听讲还不时询问、作下记录的态度也很满意。于是,我们这一老一少很快成了忘年之交。他给我讲了许多战争年代的故事,有自己亲身经历的,也有听战友们述说的,甚至连自己小时候在家乡玩鸟的故事也讲给我听,一连讲了30多种鸟的名称、习性。现在看来,不仅革命战争故事极有意义,即使是鸟的故事也可能是研究20世纪30年代太行山区生态的宝贵资料。
作为曾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和日本侵略者刀枪相见的八路军老战士,封奇书对中日关系有着特别的关心,极为注意两国间的动向。1978年8月,中日两国缔结《中日和平友好条约》。10月,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小平应邀访问日本,宣布《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正式生效。中日关系从此趋于正常化,从政府到民间都涌动起一股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暖流。在这种情况下,中日友好成了人们经常谈论的话题。封奇书一句“我抗战时领过日本小孩”,便引出了他和“日本小姑娘”的故事:
那是1940年8月,抗日战争正处于相持阶段。为了粉碎日军对我根据地推行的“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八路军总部发动了以破袭正太铁路(石家庄至太原)等日军交通线为重点的百团大战。聂荣臻司令员指挥的晋察冀军区部队,以猛虎下山之势,一举攻克天险娘子关,直插井陉煤矿……
聂荣臻拉着美穗子的手
井陉的战火,牵动着与之山水相连的平山县。在中古月村的一所农家小院里,晋察冀军区第四军分区战地动员委员会的首长和同志们,没日没夜地忙碌着:开会研究情况,部署支前任务,检查落实结果。封奇书那年17岁,给战委会主任袁心纯当警卫员兼勤务员。首长忙,他也忙,一边忙着给大家烧水倒水,一边还要注意听从召唤,随时跑腿传话,既要照顾好首长生活,又要时时不忘安全保卫。他脑瓜灵,手脚勤快,办事利索,还有讲卫生的习惯,颇受首长喜欢。这天,袁主任把他叫到跟前,有些神秘地说:“小封啊,军区首长交给战委会一个任务,你来干怎么样?”
“什么任务?”封奇书高兴地问。
“带一个日本小女孩。军区部队从井陉煤矿战火中救出来的。”袁主任不紧不慢地说。
一听这话,封奇书本来火热的心马上凉了半截。他低头暗想:自己虽说姐弟几个,可自己最小,连中国小孩儿都没有带过,又怎么能带好日本小孩儿呢?说话听不懂,喜好弄不清,哭了,闹了,病了,可怎么办?心思刚转到这儿,又突然想起前几天听到的一件事:日本鬼子大“扫荡”,抓到几个中国小孩儿,扔到锅里煮了。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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