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弯腰抱拳问炳华:
“老乡,我是这支队伍的朱德军长,请问你们这个村庄谁主事?”
炳华打亮这位言谈亲切、举止文雅,满脸慈祥的军长,说了声:“我带您去!”就奔村子走去,在村头看到泰正、泰诚,炳华指着两个长辈说:“他俩就是我们村庄主事的。”朱军长又弯腰,抱拳,泰正、泰诚也弯腰,抱拳还礼,朱军长站直身,行了个军礼,说:
“我是这支队伍的头,我们叫工农革命军,是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为广大劳苦大众谋利益的军队,我们要打到永新去,拿下禾川镇!眼下桥没了,我们要把桥做好,还得在这里做个午饭兼晚饭,两顿一起吃。老天帮忙,雨停了,我们就在空地做饭,锅、碗、瓢、盆、米、菜我们都带了,要借你们这块宝地埋锅造饭,行不行呀?”两个老人赶紧点头,他继续说:“我们还要买些柴火、生火做饭,还要买些木头打桩造桥,能买得到吗?”
“有的,有的,你派个人跟我来就可以。”泰正诚恳地说。
“我跟您去吧。”
“不行,您这么大的军长,怎么能劳您大驾,干那些粗活,那样会折我的寿。您到我家去喝茶吧,我派一个人去跟你们背木头架桥,钱就算了,这桥毕竟是我们进进出出要走的,可恨的白狗子斩断铁环,把桥抛到河里冲走了,你们帮我们修,就已经是积了大德了,还谈什么钱?部队分散到各家各户去做饭,柴火都现存,还买什么呀!”泰诚爷爷边走边说。
“我们部队有严格的纪律,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借你们的宝地路过,还要在这里做饭,就已经打吵你们了,用你们的东西岂能不给钱?那我们跟白军还有什么区别?。”朱军长站着不动,要他俩尊重他的意见。
泰正和泰诚互相看了一眼,泰正叹口气说:
“同样是军队,怎么差别就这么大?怎么样,老兄,就按他们的规矩来吧?我们扭不过他。”泰诚点了点头,泰正继续说:?“好吧,就依你们的规矩办,柴火送到你们做饭的地方,木头背到河边。”
“要得!”朱德微笑着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朱军长转身走了,留给泰正、泰诚两兄弟一个坚强而朴实的背影,他和王尔琢、陈毅会合去了,一会儿的功夫,三、四千人分散在贝瑶村的犄角旮旯,贝瑶的村民把柴火送到一个一个锅子前,过称,收钱,军人做饭;还有一部分人扛着木头、锯子、斧头、宽长凳送到河边,部队里有专业的木匠,开锯、削桩、装桥板,一派繁忙景象,村子上空升起袅袅的炊烟,秋云表现最大方,最积极,一个肩膀扛一根木头,小跑着送到河边,军人来不及点数,他又扛过来了,大家都很奇怪,后来也向他学习。泰正目测一下,叫大家停止送木头,架桥的木头够数了。登记数字的一位戴眼镜的军人问秋云跑了几趟,算好木头钱,秋云汗流夹背,脸累得通红,激动地说:
“不就是几根木头吗?算我支援你们打白狗子的,里面有个胖团长,最坏,你们一定要打死那个狗日的,活捉最好,我要剥他的皮。况且,这桥还是我们天天要走的,我们每天都要进出呀,什么钱不钱的。”
他说完,甩手走了,那眼镜军人拉着他不让走,一定要算清账,付好钱再离开,秋云急了眼。结结巴巴地说:
“我白送不行吗?哪一条王法规定我秋云不能白送木头的?你说出来,哪一条王法……”
秋云的口气越来越大,样子越来越凶,眼镜军人一手拿账本,一手拉着他就是不让走。正在他俩拉拉扯扯之际,听到好大的声音传过来,说话的就是陈毅,他叫眼镜军人先放手,他走到秋云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笑着说:
“老乡,这个木头不会从天上掉进你家里吧!它是长在山上,长成这么大,至少得二十多年,你要把它砍倒,劈枝,剥皮,还要扛回家,晾干,你是准备造房子用的吧?”
秋云先是摇头,后是点头。
陈毅继续说:“买卖公平,价格公道,收钱付钱,天经地义。我们是工农革命军,是共产党的队伍,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是我们铁的纪律,你是不是要他犯错误,关禁闭呀?你这个同志不好嘛。”
“别别……我哪是那个意思,我乐意送木头给你们,是因为你们好,不欺负我们小老百姓,你们那么好,我们也不能做孬种呀。”秋云有点着急地说。
“他向你要数字,好如数付钱,你该不该配合?”
秋云点头,又用右手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我只顾扛木头,忘记跑了几趟。这样吧,我回去数一数剩下的木头,就知道数了,回头告诉你们,可以吗?”
“这就对头啦,好,快去快回。”
一场小小的冲突就这样被陈毅巧妙地化解了。秋云回到家点了一下数字,回来告诉眼镜,他拉了拉眼镜的手,表示歉意,眼镜付完钱,不好意思地看着陈毅,诚恳地告诉他,他又学到了一遭。
不知不觉,雨停了,饭也做好了,朱军长、王尔琢参谋长、陈毅主任等高级军官都和士兵们同一个锅吃饭,地面还是湿的,大家都站着吃。
桥造好了,比原先的高一些,宽一点。部队站好队,分批、分期过桥,眼镜军人按照账本,一一付清柴火钱,木头钱。三元、花里、炳华、兴州等十多人参与了打桩,还收到一份工钱,怎么推掉都不行,最后一批走的军人把场地打扫的干干净净,脏物焚烧,埋锅的洞填好,还有几个戴红袖章的军人逐一检查,征询泰正、泰诚两兄弟的意见。然后列队,向送行的老百姓告别,齐整地向道别的人群行标准的军礼。
朱军长最后一个过桥,他握着泰正、泰诚还有很多来送行的贝瑶乡亲的手说:
“老乡,打吵了,实在是对不住了,日后有什么困难,到山里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贝瑶人依依不舍,他们目送这支队伍消失在松树林中,朱军长还回转马,朝送行的人群挥手!
相隔不过一天,同样是军人,一支是号称给老百姓谋福利的国民革命军,却给老百姓带来灾难,一支是被官府骂着土匪的工农革命军,却有铁的纪律,丝毫不侵害老百姓利益,爱民如子,与老百姓打成一片,两支部队给贝瑶人的印象截然不同。
点点和爷爷回到家,准备做晚饭。点点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的写字台上有一封信,没有密封,她赶紧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两句话:
“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伺机除掉他。”
她一看就知道,这是秘密跟随朱德部队行军打仗的上级,给她下的指示。她知道她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她把信放下,找来洋火,回想了一会儿,划着火柴,把信烧毁了。
她走出家,天色已经不晚了。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她跟正在生火做饭的爷爷说,她出去走走看看,她家的船应该快到了,大黄狗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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