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1992年6期《党建》杂志）

    81岁高龄的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方强将军不喝茶，看着端上来的两杯白水，我无法想象这位淡泊老人的经历却似浓彩重墨：秋收起义，二万五千里长征，西路军悲壮奋战，决战辽沈、平津，南下广东，横扫千军如卷席……

    对这些，方强将军没有谈。而是指着最近中央政治局全体会议公报中的关于“当前，要特别注意抓住改革和建设中牵动全局的重大问题，深入调查研究”的一段话，谈起了“要发扬党的优良传统，大兴调查研究之风”的问题。

    历史赋予中国共产党人最深刻的真理莫过于“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没有它，不会有中国革命的胜利，也不会形成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实事求是的前提是要了解实际，而要真正认识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除了调查研究，别无它法。毛泽东说：“注重调查！”“反对瞎说！”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而且视调查研究为共产党人思想和行动的首要准则，并身体力行。大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写过很多著名的调查报告，专门起草过中央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在建国以后，毛泽东说过，一万年还要调查研究。毛泽东不愧为中国共产党内开创调查研究新风的第一人！这是方强将军的结论。

    毛泽东注重调查研究的作风，方强将军早就感受到了。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方强将军一直做红军政治工作。他还记得当时总政治委员毛泽东一有空就找干部战士去谈话，抓了敌军俘虏，也一定要找去谈。他还给红军政治部门一个任务，每打下一个新地方，就要搜集各种各样的报纸交给他，进步的，中间的，反动的，新的旧的都要。他还指示地下党组织从白区给他寄报纸。毛泽东用各种方法搜集情况，了解动态，研究形势，在充分了解敌我友外各方面的情况基础上制定了正确的战略战术，指挥红军灵活机动地粉碎了敌人对中央苏区的四次围剿，打一仗胜一仗。

    方强将军忘不了第五次反围剿斗争失败的教训。1933年10月，蒋介石调动100万军队、200架飞机围剿中央苏区。这时，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冒险主义者在中央占了统治地位，排斥了毛泽东的正确领导，却依靠一个外国军事顾问的指挥搞“御敌于国门之外”。有一次，方强任政委的红22师被迫在筠门岭地区同敌人打起了阵地战、堡垒战。敌军有飞机大炮，人数又比我军多四五倍，红军寡不敌众，在遭到重大伤亡之后被迫撤退。这个时候，毛泽东曾打电话给方强了解情况，让他把主力抽下来整训，总结经验教训，用小部队配合地方武装和赤卫队打游击，袭击和钳制敌军。可是左倾冒险主义者却指责这是退却逃跑，还采取惩办主义，撤职和处分了红22师的大批干部，方强也被关进了国家保卫局，从这里走上了二万五千里长征路。

    方强将军说：“那些左倾冒险主义者，像王明，长期住在莫斯科，没有到过中央苏区和根据地，不熟悉中国的农村和农民，也不了解敌我双方的真实情况，却又要指挥和领导中国革命，能不失败吗？”方强将军记得在延安也看过王明、博古等人写的文章，印象是他们总是大段大段地抄书和引证。可是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毛主席的那些讲话和文章。毛主席很少抄书，很多文章就是调查报告。他是从中国的实际出发，从人民的实际要求和愿望出发，用中国人喜闻乐见的语言来分析问题讲道理。“有的放矢”，“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些至理名言，不是从马克思主义的书上抄来的，而是毛泽东从实践中身体力行的总结，是对马克思主义出神入化的运用。当年在延安的人记得，毛泽东走到哪里，就调查到哪里，重庆谈判归来后，他曾在柳树店原中央后勤疗养院疗养，只住了一个月，就将柳树店前前后后的村庄都跑遍了，与各村的群众都谈过话。

    方强将军回忆，毛主席曾五次亲自分配过他的工作，其中一次就是1939年1月任命他为华北敌后战地考察团团长，执行的任务就是调查研究。临行前，毛主席在窑洞前的空地上对考察团全体成员讲了话，强调这次是到长城内外、黄河之滨去做调查研究。在其后的一年半时间里，考察团深入敌后，先后去了晋察冀军区、冀中军区、平西军区、晋西北120师和山西新军决死队几个纵队进行实地考察，获得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通过电台及时向中央汇报，获取指示。在考察中，他们发现由旧军队改编过来的部队和新成立的抗日群众武装，党员很少，政治工作不扎实，还存在旧军队的残余影响，就同当地的党组织一起帮助整训，大大提高了这些部队的政治素质和战斗力。考察归来，方强将军还写了关于华北北线部队和冀中三纵队建军历程的两份考察报告，受到军委毛主席和总政治部王稼祥主任的高度赞扬。谈及怎样才能搞好调查研究，方强将军说：“调查研究不能走形式，不是为了调查而调查，要解决问题，要有目的。华北敌后考察时我们抓住了部队建党的问题，据此调研后提出的措施，一般都成功了。调查研究一定要有群众观点，放下架子，眼睛向下，不要昂首望天。华北敌后考察，我们同部队战士吃住在一起，共同战斗，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什么情况都了解到了。如果你喧宾夺主，盛气凌人，或者走马观花，蜻蜓点水，那将一事无成。”方强将军还谈到，调查一定要有客观的态度，不是抱着一种成见到下面去找证据；要听取各种人各方面的意见，尤其要注意听不同意见；不要只往好的单位去，越是困难大、问题多的地方，才越是需要我们去调查研究……

    方强将军的这些精辟见解是他切身获得的。新中国成立以后，方强将军担任过海军副司令员，荣膺海军中将军衔，领导创建了潜艇部队和海军航空兵；还担任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六机部长，负责船舶制造工业。这些都是新中国的新事物。对不熟悉的工作从何入手，方强将军迈出的第一步总是：到实际中去，到工厂到现场去调查研究。1982年方强将军退居二线，担任中顾委委员，仍然不顾高龄体弱，先后跑了十多个省市，写出了20多篇调查报告。

    既打过仗，又搞过经济建设的方强将军一再讲：比起打仗，今天的经济建设有更多的新规律需要我们去掌握。要真抓实干，不尚空谈，就要引导人们面向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的实际，进行深入而不是敷衍的调查研究，以获得行动和说话的依据。这也是克服官僚主义、主观主义。粗枝大叶和夸夸其谈的有效措施。这件事不可能一劳永逸，要经常、反复、认真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