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一起去的有余建新(父亲的战友)和我爱人曹全夫同志。见到我有了爱人,伯伯挺高兴,留我们一起吃饭,做了一大碗扣肉,边吃边说话。伯伯询问了全夫的家庭情况和个人经历,当他知道全夫是一个穷学生出身,来延安参加革命,上了抗大,现在是从敌后又回延安来学习时,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夹一片扣肉放进他的碗里。那时中央正组织大批干部去东北,创建新的解放区。这次我又向伯伯要求去前方。伯伯问:“要去哪里?”我说我想和全夫一同去东北。伯伯痛快地应允了,说:“你们应该远走高飞,去锻炼锻炼了。”
谈笑之间,余建新突然拿出父亲的照片问:“这人现在哪里?”欢乐的气氛骤然沉闷下来,伯伯脸色阴沉,眉头紧锁,嘴角抽动了几下,半晌,才轻声说:“被国民党反动派杀掉了。”如晴天霹雳,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年来,我一直在等待、盼望爸爸归来啊!我胸中埋藏着多少话要向他诉说,我要用最好的学习、工作成绩向他汇报。远方的爸爸也想念女儿啊!他只能从照片上看见已到延安的女儿,给女儿来信,捎来做衣服的花布。……我不敢再想下去,并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当伯伯的面悲伤。可是怎样也克制不住了,泪水簌簌直流,我急忙捂着脸离开饭桌,躲到里间屋去。泪眼朦胧中,眼前虚幻着父亲留给我那一点少得可怜的记忆。江青走过来对我说:“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怕你受不住,一直没有对你讲,现在你要离开延安去东北,应该让你知道了。”我看伯伯也没有吃好饭,沉重地坐在一边。我擦干眼泪走到伯伯跟前,斩钉截铁地说:“伯伯请你放心,我会坚强起来的。”伯伯慈爱地扶着我的双肩鼓励我说:“你的工作、学习我都是放心的,今后要像你爸爸一样,老老实实地为人民服务。”
回到驻地后,我们又给伯伯写了信,表示我们一定要按伯伯的教导去做,任何情况下,都不做软骨头。很快,伯伯就回了信,同意我们结婚,并说:“你们就要到东北去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再见了宝塔山,再见了延河水。10月中旬,我们告别了延安―她是养育我成长的第二故乡,肩负着伯伯的嘱咐和期望,走向了新的革命里程。
三
因为战争,交通暂时阻断,我们没有到东北,中途留在了张家口。这期间,我曾收到伯伯托人捎来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家庭合影,伯伯站在中间,岸英抱着李讷站在一侧。伯伯虽没写信,但看了照片就可以明白,这是告诉我岸英弟弟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同时可以看到老人家的快慰。我为他能享有这样的快慰而高兴。
解放战争经全国人民特别是解放区军民的苦战,短短两年,战争全局就发生了有利于我的根本变化。伯伯坚持转战陕北,达到预期目的后,于1948年4月,率领中央领导机关来到河北省阜平县陈南庄。(那时晋察冀军区司令部住在这里。)一天下午,伯伯叫我们去了。他穿了一身灰色的旧军衣,在院子里坐个小木凳,两脚伸在前面,脚上穿一双破布鞋,两脚的拇指都露在外边。全夫看到这一情况着急地说:“该换一双鞋子了,边区每人节省一针一线就够您穿的了。”
伯伯却说:“破了没有关系,旧鞋子穿着舒服。”
伯伯看到我穿的衣服东一块、西一条的补丁就笑了:“看来你还会打补丁嗅!你的衣服呢?”
“好一点的给孩子改做衣服了,旧的缝缝补补自己穿。”
过了一会儿,伯伯问:“现在土改了,你们那里怎样?”
我不加思索地说:我住的老乡家隔壁是个地主,被扫地出门后没有房子住;另一家地主有一个儿子是小学教员,听说半路上被人截住打死了……
“后来怎么样了?”
“地主婆娘没处去,半夜敲我的房门,问我怎么办?”
“那你怎么看?”
“我认为这样做不合适。扫地出门了,破房子也该给一间住嘛!他们没地方呆,就会跑到国民党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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