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著名画家李瑞清,有“李百蟹”之雅号。相传他寓居上海时,以卖字为生,笔墨之暇,常光顾当时上海颇有名气的“小有天”闽菜馆。因他嗜蟹,且食量惊人,菜馆里的食客常为之瞠目。某年秋天,时近重阳,李因无钱买蟹,便画了一百幅蟹图,聊以解馋。想不到,他画蟹解馋的趣事传出后,其好友冯秋白特购阳澄湖大闸蟹三筐,在重阳节前夕匆匆赶到李家,意欲换百蟹图中的一幅。谁知李瑞清见蟹流涎,急不可待,马上呼人拿到厨房烹饪,以便下酒,高兴之余,竟把一百幅蟹图全部赠给冯秋白,令冯喜出望外,高兴不矣。从此,李瑞清就有“李百蟹”的外号。据说,大画家齐白石从少年时起就喜欢捉蟹、吃蟹,仔细观察,勤学苦练,所画蟹十分生动,活灵活现。抗战初期,齐老不与敌伪交往,对方常以买画为名,前去骚扰。齐老画了一幅螃蟹并题诗:“老年画法没来由,别其西风笔底秋,沧海扬尘洞庭涸,看君行到几时休。”挂于门上,嘲讽敌人。抗战胜利前夕,齐老又写了一首题画蟹诗:“处处草泥方,行到何时好?昨岁见君多,今年见君少。”可谓入木三分,淋漓尽致,别具一格,趣味无穷。作家梁实秋也是个啖蟹专家,他写吃蟹“七尖八团,七月里吃尖脐(雄),八月里吃团脐(雌),那是蟹正肥的季节。每逢到了这个季节,家里总要大吃几顿,每人两只,一尖一团。照例通知长发送五斤花雕全家饮,有蟹无酒,那是大煞风景的事。”这段文字一下子把人的胃口吊起来了,然后谈北平正阳楼的蟹“食客每人一分小槌木垫,小巧合用,敲敲打打,可免牙咬手剥之劳。”接着写道:“别忘了要一碗氽大甲,这碗汤妙趣无穷,高汤一碗煮沸,投下剥好的蟹螯七八块,立即起锅注在碗内,撒上芜荽末、胡椒粉和切碎了的回锅老油条。除了这一味氽大甲,没有任何的羹汤可以压得住这一餐饭的阵脚。以蒸蟹始,以大甲汤终,前后照应,犹如一篇起承转合的文章”。把美食当成了美文来欣赏,且对食蟹之法诠释详尽,形色俱备,妙不可言,又是蟹趣盎然时。
自古以来,文人雅士尤其青睐江蟹、湖蟹、大闸蟹,故而螃蟹别号甚多。苏轼称之为“尖团”:“堪笑吴中馋太守,一诗换得两尖团”;亦称内黄侯:“从来叹赏内黄侯,风味樽前第一流”。唐彦谦冠之以“蝤蛑”:“漫夸丰味过蝤蛑,尖团犹胜团脐好”。唐人卢纯尊之为“含黄伯”,他说:“四方之味,当许含黄伯第一”。古犹如此,今何例外。名人名士的夫人受夫君感染有时也情系蟹螃。如章太炎夫人吃了苏州的螃蟹,长叹道:“不是澄湖螃蟹好,人生何必住苏州。”陈洁如女士知道蒋介石最爱吃螃蟹,她特制一套啖蟹铜具,笼屉蒸螃蟹,夜夜盼君归。记得那年粉碎“四人帮”时,画家黄永玉画了一幅一壶美酒和四只煮熟的蟹螃,诗画合璧,相映成趣,表达了当时人民的快乐心情。北京菜市场上螃蟹一时走悄,人们争购螃蟹,还强调要三公一母,奔走相告。回到家中鞭炮声中喜啖蟹,欢笑声里话未来,这是那特殊年代里的一大佳话。螃蟹还真是一种独特的文化载体,每逢金风送爽时,人们便记起它来了。诗兴涌时,吟唱两首;馋瘾发时,啃嚼两口;牢骚来时,诅咒两句。吟罢,啃完,咒毕,咳!怪哉,心情真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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