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这个名叫郭德顺的老汉,儿子就在守卫涟城的部队里,他本人曾参加过著名的车桥战役。当时他的身体可不像现在这样糟糕,脚步如飞,行动神速。那阵儿,鬼子隔三差五地下乡扫荡,搅得老百姓鸡犬不宁,登上场的粮食尚未晒干,就被鬼子抢得一粒不剩,忙活了一年,自己仍然饿肚皮。鬼子在车桥镇四周筑起了两丈多高的大土圩子,圩外挖有一丈五尺深的堑壕。一天,新四军的一支部队奉命来收拾这帮家伙。他们从四面八方对鬼子实施包围。诱敌深入的三营战士,与鬼子打了个照面就撤退到韩庄附近。敌人不知是计,居然对新四军假设阵地足足炮击了四十多分钟,才端着枪战战兢兢地探索前进,当敌人接近三营阵地时,被手榴弹击退,很快向公路两侧散开,却又触到了地雷。敌人被炸得血肉横飞,死伤二十多人。剩下的七八个鬼子慌不择路,乱窜乱撞,恰好撞进了郭德顺事先布好的口袋里,一顿痛打,迅速将这帮鬼子消灭。战斗结束后,郭德顺受到华中军区党委的表彰。
这时,敌人用刺刀抵住郭德顺的心窝,给他下了最后通牒。郭德顺心想,若将这帮杂种领过去,岂不害了自己的同志;如果今天不为他们带路,自己搭上了这条老命不说,但敌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说不定再找一楞头青,真的将敌人领向目的地,岂不坏了大事。不能,千万不能啊!我何不将计就计,带他们去瞎转悠,半路上再伺机逃脱。拿定主意,老人用手拨开顶在他胸前的刺刀,爽快地答应了敌人。那个刚才用皮鞭抽打他的敌军官,见他服了软,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就对了,我说你这老头是属黄牛的,不打不拉屎,你要是早早答应,不就省了这顿皮肉之苦。”老人梗着脖子,眼里射出了两道愤怒的目光。他领着敌人,在田野里兜起了圈圈。他低头走着,浑身感到不自在。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老头,这附近有没有新四军?” “新四军,什么新四军旧四军,我们这地方可没见当兵的来过。”老人假装糊涂地回答。敌人以为他还没闹明白,就进一步解释说:“啊,不是,不是,这么跟你说吧,就是有没有共产党的军队?”老人的头摇得跟波浪鼓似地说:“没看见,也没听说过。”敌人还以为他没有赏钱不愿说,忙掏出几块银圆,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说:“只要你说出新四军的下落,这银元就归你。”老人在心里骂道,小兔崽子,你要我把良心卖给你,算你找错人了。
离前面的那棵大柳树越来越近了,干枯的树杈,撑在空中,迎风屹立,柳树的北边是一望无垠的芦苇荡,每走一步,老人的心就收了一下,这里会不会隐蔽着自己的队伍呢?他拿不准。如果真的有一支队伍,一旦被敌人发现可怎么好啊。敌人似乎也警觉起来,从板闸出发的一路上,他们可没少吃亏,新四军小分队出没无常,冷不丁地就来那么一阵子,还真让他们损失了不少兄弟。因此,他们每走一步格外小心谨慎。走到大柳树跟前,敌人盲无目标地射击一阵,似在为自己壮胆,又像在打探虚实,好像这沙沙作响的芦苇会突然飞来神兵天将,把他们消灭,把他们埋葬!走在前面的敌军官,向畏缩不前的士兵吆喝着,怒骂着。
敌人的怀疑一点没错。在这片深不可测的芦苇荡里,正隐蔽着新四军的一支侦察小分队,敌人的一举一动尽收他们的眼底。刚才,敌人的一阵胡乱射击,惊得水鸟扑凌凌乍然飞起,翅膀一弯一弯地飞向了远方。挨在队长身边的一位战士有些沉不住气了,小声问:“我们是不是被敌人发现了,要是这样还不如争取主动,打他措手不及。” “别动!”队长按了按那位侦察员的肩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敌人押着老人向这边走来。敌人越来越近了,队长把帽子向脑后一推,急切地命令战士们向后转移,可战士们才抬起脚板,队长忽又命令他们停下来。原来,老人在领着敌人渐渐靠近芦苇时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向东一拐,钻到一片丛林里去了。一进入树林,老人就脚底生风,跑了起来,敌人发现情况不对,紧跟在他的身后边追边喊:“喂,老头,快停下。”去你妈的,鬼才愿意为你们带路!老人在心里骂着,身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密集的枪声。钻出丛林,老人就势跳进水里,一个猛子扎下去就不见了。钻出树林的敌人面对河水干瞪着眼,只是对着河水放了一阵排子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