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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终于让他给逮着了。距县城东北七、八十华里有个云梯关,是黄淮入海口,由于泥沙长年淤积,河道不畅,应该疏浚,自己何不在这方面动动脑子,兴许还能玩出个名堂。盘算了多日,他还真的想出个歪点子,便打着为民请命的幌子,向乾隆爷上了一本,慌称涟水河道年久失修,泥沙淤积,水患连年,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治水当然要银子,朝廷体恤百姓疾苦,很快拨下了二万八千两银子,用于疏理河道,兴建望海楼,镇压水患,让百姓安居乐业。银子拨到手的那天,知县兴奋得一夜没睡,看银子差点将眼睛看瞎了。他活了这把年纪,几时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涟水地处偏僻,京师远隔千山万水,何不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批银子收入囊中。心里虽这么想,但表面文章还要做得有声有色。他大张旗鼓地抽调民工,让其自带粮草自上工,在淤塞的河道上铲铲草皮,混混土方,敷衍一下。没过几天,就把河道疏竣的消息报上去了。至于兴建望海楼,他提也不提。就这样,他把朝廷的治河银子全部吞进了自己的口袋。他想,现在自己即便辞官还乡,后半生也就衣食无忧了。
哪知没过几日,门上忽报知府大人到!知县吃了一惊,莫非自己做的这件事露出马脚来了?他禁不住心虚起来,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躬身将知府接进客厅。知府带来了一个令他心惊肉跳的坏消息,说乾隆皇帝巡视江南已毕,现正在返回京师途中,不日就要来涟水视察河道治理情况,了解民风民俗,登望海楼,观沧海,品幽兰。知县听后心里发紧,天啦,这回漏子可捅大了。原以为朝廷鞭长莫及,不曾想皇帝要亲自来看,这一看不就露陷了,这可是欺君大罪啊!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小命不保不说,还要连累九簇,可如何是好?早知今日,不该当初啊,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送走了知府,知县赶紧将师爷找来商应对策。师爷见知县老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便不慌不忙地对他说:“老爷不必惊慌,山人自有妙计。”知县一听,得了救星似的倒头便拜:“你有何妙计策快快讲来,若能救我一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这笔银子老爷我和你二一添作五,绝不食言。”师爷将他搀扶起来,捻了一下胡须,一字一顿地说:“皇上既然要来,你照样请他来,还要把登望海楼观大海让人心旷神怡的种种妙处,详细地向他描述一番,不能让他有半点怀疑。但是,你在上本的最后必须要添上两句话,这两句话至关紧要,非加不可。你就说,要去云梯关登望海楼,必走化龙桥。试想,皇帝他是真龙天子,犯得着为登望海楼看景致拿自己的性命作赌吗?我敢断定,望海楼景致再好,皇帝断然不会冒这个险去看的。”知县听后频频点头,觉得有道理,灰黄的脸上渐渐泛起了血色,便依计而行。又过数日,淮安府果然传下话来,说皇上临时改变了主意,径直去了北京。直到这会儿,知县悬着的一颗心,才安安稳稳地放回到肚子里。
剿灭了化龙桥的敌人,营长高志民留下少数战士看押俘虏,便继续搜索前进,向隐藏在关帝庙旁一块菜园里的敌人发起攻击。战士们几次冲锋都被敌人凶猛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还牺牲了几名战士。敌人缩在一排房屋里,门口架着机枪,负隅顽抗。高志民将连长白友才叫到身边,对他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白友才便依计率领一个班的战士很快消失在夜幕中。约莫十来分钟后,高志民向敌人喊话:“屋里的蒋军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只有缴械投降,才是你们的正确选择,否则死路一条。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考虑。”秒针滴滴哒哒,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了,隐藏在菜园屋里的敌人却毫无反应,还不时地打来冷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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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陶为全已带着吴清元、孙玉厚、毛志培等悄悄地绕到屋后,身体结实的毛志培拍拍自己的大腿,站在墙根,低声对连长说:“连长,上吧!”陶为全立即命令孙玉厚等人搭人梯上去。吴清元站上毛志培的肩膀上,孙玉厚一脚踩着毛志培的大腿,一脚踩着杨欢林的肩头,爬上了陈万生的肩膀,战士孙华云举起汤姆枪梢,陶为全用力一拉,孙华云乘势跃了上去,两脚踩在毛志培的头上,然后抓着屋瓦,蹿上了屋顶。接着,孙玉厚上了屋顶,杨欢林也上了屋顶,三支填饱了子弹的汤姆枪,并排架在屋脊上,朝着前面屋顶上的敌机枪手“哗啦哗啦”的倾泻出火辣辣的子弹。敌人的机枪和机枪手被打得摔滚到地上去了。他们的行动惊动了敌人,敌人嘟嘟嘟地向屋顶上射出了一串子弹,孙玉厚等三个战士迅速地在屋顶上分布开来,伏在屋顶上,揭开瓦片,各自动作敏捷地取出别在胸前的手榴弹,拽断导火索扔进了屋内,然后迅速地跳下来,只听屋里发出了一声声震天撼地的轰然巨响,倒下一片尸体和嗷嗷哭叫的伤兵。高志民乘机兴奋地喊道:“冲进去!”伏在院门口的战士听到命令,犹如一支支离弦之箭,直扑敌人,仅用十来分钟就将残余的敌人收拾干净。吴清元在刚才的爆炸声里被飞来的瓦片砸伤了头,昏倒在地上。陶为全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醒了他,问他伤得怎么样?他霍地从地上弹跳起来,揉了揉眼睛说:“我没事,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连长这才放下心来,和大家一起来到营长的面前复命。高志民拍着他们的肩膀笑着说:“干得漂亮!”
经过几个小时的连续战斗,城里的敌人已被打掉了三分之二,尚有一百多个敌人隐蔽在西大坳的一片芦苇荡里。临出发前,团长夏云飞一再叮嘱高志民,要尽最大努力采取攻心战术瓦解敌人,避免和减少流血。但是政治攻势对于这股顽固不化的敌人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等待一阵之后,高志民让孙玉厚向芦苇里投掷手榴弹。敌人的机枪也吐出火舌,凶猛地向他们射击过来。芦苇中烈火升腾,浓烟滚滚。火光中,战士们清晰地看到有几个敌人身上着火,扭起了秧歌。攻击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没有凑效。战士们几次发起冲锋,都被敌人密集的火力挡了回来。盛怒之下,高志民派出两个战士抬来一门迫击炮,对准芦苇岸边的一排房子实施猛烈轰击。不一会,敌人就用枪挑起白毛巾在火光下摇晃,接着扔出了两支步枪,片刻又扔出一挺轻机枪。高志民命大家停止攻击,准备抓俘虏。陶为全凑到营长身边疑惑地问:“营长你说,敌人真的会投降吗?”高志民十分自信地说:“敌人被刚才的这几炮轰得吓破了胆,已成惊弓之鸟,别无选择,只有向我们投降。”观察了一会,他急促地命令:“二排长,你赶快带人去缴枪捉俘虏!”排长毛志培望着营长急切的脸色疑窦丛生,他不相信敌人会这么快就轻易地放下武器。见毛志培站在那儿犹豫不决,高志民心里生气,怒喝道:“服从命令!赶快上去缴枪,听见没有?”迫于命令,毛志培率领战士们冲了上去。部队接近水塘边,毛志培就觉得情况不妙。果然,躲在池塘里的敌人没有再扔出枪来,扔出来的是一大串手榴弹,手榴弹在冲锋前进的战士们身边爆炸开来,紧接着是机枪扫射。战士们纷纷倒在地上,活着的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回到了队伍里。毛志培的左臂也被机枪的子弹打伤,虽然用衣服扎紧,但鲜血还是禁不住地往外渗透。
高志民气得眼睛充血,脸上堆起了怒容,牙齿用力地咬着嘴唇,他摸摸手中的驳壳枪,好像马上就要冲上去,跟敌人搏斗。敌人的诈降使一部分战士牺牲,这是他的轻信和疏忽造成的,他的心里是那样的伤心和难受,自责地用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脑门。陶为全愤怒地说:“这些敌人真狡猾,搞诈降骗我们!” “唉,谁叫我昏了头啦,上了敌人的当。”高志民不肯原谅自己。冷静地思考了一会,高志民判断,水塘北侧的那一排房屋里,一定是敌人的指挥机关。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眼下只有端掉这个指挥中心,才能打乱敌人的阵脚,使其不战自乱。想到这里,他立即命令炮手对准那排房子猛烈轰击。才打了炮,敌人就开始慌乱起来,乱窜乱撞。高志民见状,命令部队向西大坳发起冲锋。战士们边跑边打,密集的子弹呼啸着泼向敌群,手榴弹的爆炸在芦荡里掀起一股股浓烟。敌人在这此起彼落的爆炸声里狂呼着,哭喊着,摇晃着,遭到了灭顶之灾,顷刻间死伤一片。活着的纷纷跪地求饶,举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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