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经文字》是一部古书,唐儒者张参撰。张参,辨五经文字,正讹误。熹平四年,诏诸儒刻石立於太学门外,凡三千二百三十五字,依偏旁为百六十部,后以木版,又以石刻。朱彝尊《跋》:《五经文字》独无雕本,为一阙事。韩振纪考证:
后周时雕板印书,中国印板之最早者。
韩振纪录:东汉王符 《潜夫论》 卷一 《贤难》 、东汉苟悦《申鉴·时事》等考评。(局部)
古人在木板上雕刻图文,作为印刷底版,集册成书,现称雕版。板通版,韩振纪久读古书,因此在书写中常用老字,有较年轻者觉得他不合时宜,其实这仅为一个使用通假字的习惯而已。
中国古人在发明印刷术之前,先有拓石,这是记述、传承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古拓本属于历代文人高层次的研究领域。韩振纪经过多年学习积累,在这方面知识十分丰富。他的收藏中多为古老初拓、印制精良、保存完整,且有重要历史文化价值的精品,其中还有传世鲜见的孤本。一块碑石,经过千百年,可以复制出许多作品,所以,研究考证拓本的起始年代,真伪,残补,就需要很深的学问。韩振纪利用业余时间下了功夫,特别是在离休之后,做了更多研究方面的事情。
韩振纪:隋《郭世昌墓志》考:
郭世昌志,笔法多似九成宫。大业五年(公元六一一年),贞观六年(?)(公元六三三年),两者相距二十二年,岂欧阳少年书,抑此志伪造?或欧之所师。
韩振纪:魏《故比丘尼慈庆墓志铭》考:
有乃命史臣铭志之语,后有“中散大夫领中书舍人常景文、李宁民书”,从此推测,当时士大夫贵族铭志应是史官一类学者所作,书写亦﹝当得﹞,当时知书少精所作?
书与刻两者不可分,唐碑均着刻石此姓名,刻的重要性可以概见,否则书者弱而刻者能变其一切。魏志注意书损,此为注刻。
韩振纪古文考证及书法作品颇多,但由于历史原因毁掉不少,鲜有散佚,以上仅举几例。
“文革”初期,总后有人写大字报,批判韩振纪搞“封建四旧”。韩振纪对照当时的《人民日报》社论文章,被迫两次作检查说:
游山玩水、跳舞与看戏,我少参加或不参加。写字、养花、古书、碑拓、字画是一种娱乐。马克思以自然科学为娱乐。对这个问题长期以来思想支配,横竖是娱乐。我爱此娱乐,不否认。确实上街,到外地出差常到旧书摊上买些旧书、碑拓、字画等,见到文革大字报贴出来,我才大吃一惊错了。为什么?说错误根源,是地主家庭出身,剥削阶级旧习惯。 (《韩振纪“文革”检查提纲》)
在“文革”初期极“左”思潮占据统治地位的形势下,他让秘书把他所珍藏的文物装在一辆军用中吉普车里(后加拖斗),送交琉璃厂荣宝斋。他和萃文阁创始人、在碑帖或石章方面很有成就的魏长青等人之间的关系不错,所以荣宝斋里有老人知道他的身份。几位老师傅看了又看,然后对韩振纪的秘书说:“你这些东西够了一定文物等级,按规定,我们这里收不了,只有故宫博物院才能保存。”秘书回去汇报,韩振纪叫秘书原车载原物,送交故宫博物院。故宫博物院专人逐一清点后,全部登记入库,还付给了100元,也说不清是什么费。秘书把100元钱交给韩振纪,还挨了韩振纪批评:“上缴国家的东西,收钱作什么?”韩振纪毫不迟疑,立刻把这个钱作为党费上交组织。
韩振纪捐赠的文物,未见详册,但据家中留下的部分统一发货票,其中仅1954年他就购有董其昌(明)、陈继孺(明)、盛茂烨(明)、吴历(明末清初)、吴宏(明末清初)、王铎(明末清初)、梁同书(清中)、钱杜(清中晚)、张桂岩(清中晚)、张熊(清中晚)、何绍基(晚清)、陆恢(清末民初)、汪亚尘等大名家的条幅、山水画、册页、画册,以及古籍善本、拓本许多种。由此可见一斑,韩振纪的收藏品级相当之高。
他讲:“来自人民,还之于民。”这些文物放在人民的故宫博物院,同时也得到很好的保护,他心里踏实。
五、最后的悼词
1972年1月31日,韩振纪在西安挥笔写下毛泽东主席诗《七律?长征》:此书法挥洒自如,从容不迫,雄浑博深,字字蕴涵着一位老红军战士内心强烈的感情色彩。
韩振纪在西安过了快3年,陆续有些“疏散”在外地的老同志经中央批示回京了,这时,有同志问他有没有可能回去。他觉得除了子女各在一方,心里多有牵挂之外,其他没有什么奢望,就在这里住着也好,西安是古都,有让他流连忘返的碑林……
1973年10月,军委通知:韩振纪回京。韩振纪回到北京仍然住在香山原处,又是枫叶快红了的时候。不久,韩振纪发现有黑便的现象,到301医院检查被诊断为患小肠淋巴瘤,住院做了手术。
韩振纪录: 毛泽东.诗 《七律 · 长征》 (注: 金沙拍, 此处缺一水字)。
1974年7月31日晚上,国防部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举行盛大招待会,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47周年。参加这次招待会的名单是周恩来总理亲自特意安排的,其中有不少是很久未在媒体上露面、没有职务的老干部。这时,邓小平同志已经复出,担任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委员。
在新华社报道中,列了一大批有实职人物的名字之后提到:
出席招待会的还有谭震林、乌兰夫、李井泉、陈奇涵、叶飞、江华、廖志高、江渭清、吕正操、杨成武、张爱萍、王尚荣、梁必业、唐天际、韩振纪、饶正锡、李耀、李雪三、周纯全、彭明治、周士第、余立金、吴克华、李寿轩、李聚奎、莫文骅、朱良才、黄新廷。(注:以上系原文)
上述这些老同志的座位都被安排坐在一区显著的位置,周恩来总理这样做,是与“文革”极左势力相对立的,在那时具有相当重要、令人难忘的意义。
1974年9月30日,韩振纪应邀参加周恩来总理主持的国庆25周年招待会,这次招待会的来宾名单也是周总理亲自拟定的。第二天报纸上登载了这一消息,在一大长串与会者名字的后面,韩振纪仍在“还有”一列。新华社1974年9月30日讯:
出席招待会的还有熊复、胡绳、成仿吾、胡乔木、孔原、伍修权、宋任穷、欧阳钦、林铁、曾生、吕正操、陈漫远、刘型、曾涌泉、曾传六、吴亮平、胡立教、马文瑞、张劲夫、张稼夫、张珍、旷伏兆、李昌、李一氓、江一真、杨奇清、杨秀峰、孙大光、蒋南翔、齐燕铭、韩光、沈其震、李力群、范瑾、杨成武、肖向荣、王尚荣、刘少文、傅秋涛、肖华、刘志坚、梁必业、傅钟、彭明治、韩振纪、饶正锡、李雪三、李耀、余立金、王辉球、吴克华、向守志、苏进、欧阳毅、程世才、张文舟、谭友林、李寿轩、郭维城、陈鹤桥、李聚奎、钟期光、林浩、张迺更、莫文骅、傅崇碧、黄新廷、林月琴、薛明。(注:以上系原文)
上述老同志中,不少尚未落实政策,有几位刚从被关押的地方放出来。如当年新四军的卫生部部长沈其震,1966年“文革”开始后被关了7年。周总理身患癌症,刚做过第二次大手术,好久没有公开露面。当周恩来、邓小平等领导步入宴会厅时,大厅里掌声雷动,经久不息,震撼人心。这时,韩振纪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和中外来宾一起争先走向周总理,向他问好。周总理的祝酒词,被热烈掌声打断十余次。韩振纪和所有的老同志都激动得禁不住热泪盈眶。周总理向身旁的来宾握手告别,提前退场。韩振纪和许多老同志们见此情景,又拥过去与他握手。从此一别,大家就再也没能见到周总理了。
韩振纪时刻关心着国家、军队和经济建设,时而换上便衣,乘坐地铁到处转转。北京饭店的新楼装修好了,他也去看看。饶正锡将军对韩振纪的子女说过一件事:1974年底,他与韩振纪、孙仪之、张步峰等几位老同志到首钢参观学习,人家大都只是看新鲜,可韩振纪却对生产流程产生了浓厚兴趣。韩振纪反复和工厂技术人员、工人交谈,在了解“吹氧炼钢法”情况的时候,谈到氧的浓度,甚至还谈到高质量特种钢的要素等等。首钢的同志十分惊讶,私下里询问饶正锡:“那位老首长很专业,他是作什么的?”饶正锡笑着说:“他好学习,懂得多,对一些新知识也研究!”
1975年3月底,韩振纪在家中连续几天感觉阵发性腹痛,初时还以为以前的小肠淋巴癌病复发,后来住进解放军总医院,才发现是急性心肌梗死,医院向家属发了病危通知书。
住在医院里,韩振纪泰然处之,当他的身体十分痛苦的时候还关注着同住在一个病区的其他老同志。当时,韩振纪子女4人中有两人在外地,女儿韩琪去看他的时候,他还说:“回去上班,不要因为我影响工作!”
3月30日,韩振纪逝世,享年70岁。
韩振纪逝世后,军委副主席叶剑英派办公室工作人员通过治丧委员会表示哀悼、慰问。不少韩振纪生前的老战友和几位总后领导看望家属。
韩振纪在军械系统老同志里面有很高的威信。“文革”中,军械部副部长梁冰在关押时被用了重刑,腿打残了,他拄着拐棍,几次来到韩振纪家中看望,每次都痛哭失声,周围的人们无不为之动容。
追悼会那一天,恰逢中央开重要会议,在职的高层人物未能到会,但来参加的老同志很多。据很不完全了解的有:肖劲光、韦国清、姬鹏飞、苏振华、张宗逊、李达、余立金、梁必业、郭林祥、张池明、吴信泉、孙毅、张令彬、唐天际、饶正锡、张天云、张贤约、李雪三、李耀、孔从洲、苏进、封永顺、解方、谷广善、张永励、王逢原、刘少卿、喻缦云、孙仪之、刘显宜、杨尚高、魏传统、陈其通等。
在外地工作的很多老战友、老部下发来唁电。胡炜是原淮南新四军的团级干部,1974年年底,刚由兰州军区副司令员兼21军军长提升为副总参谋长兼军委办公厅主任。他除了参加追悼会之外,21军也送花圈,并致电慰问家属。21军的前身是新四军第2师和第4师的主力部队,韩振纪曾经是这支部队老首长之一。
在追悼会上,张池明(时任总后第二政委,8月任炮兵政委)忙前忙后,郭林祥政委致悼词,对韩振纪的革命一生作了扼要介绍,然后说:
今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悼念中国共产党党员、总后勤部原副部长韩振纪同志。(注:以下简历略)
韩振纪同志是我军的一位革命老战士,几十年来,他在毛主席、党中央的领导下,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在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中,忠于党,忠于人民,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立场坚定、英勇作战,服从组织,积极工作,团结同志,谦虚谨慎,联系群众,艰苦朴素、作风正派,勤勤恳恳地为人民服务,对党对革命事业作出了贡献,离职休息以后,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保持和发扬了我党我军的光荣传统。
韩振纪同志的逝世使我们失去了一位老同志、老战友。(以下略)
悼词在当时来说,也算是“盖棺定论”。
《解放军报》登载了一个简短的讣告:全文如下:
韩振纪同志逝世 本报讯 总后勤部原副部长韩振纪同志,因病于1975年3月30日在北京逝世,终年70岁。 韩振纪同志1931年12月入伍,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红军14军侦察科长,红军学校大队长,八路军344旅参谋长,2纵队参谋长,华中抗大总分校校长,新四军2师参谋长,东北军区军工部部长兼政委,中央重工部机械局局长,总后车管部部长,军械部部长等职。 韩振纪逝世于“十年动乱”结束前,讣告计177个字。
燕赵自古多悲歌慷慨之士。在中国人民推翻三座大山的斗争中,燕赵儿女前赴后继,作出巨大牺牲。韩振纪是其中的一位幸存者,他是河北籍开国将领中仅有的两名中将之一(另一人为孙毅,河北大城县人)。
他出身地主家庭,却顺应历史大潮,毅然舍弃旧营垒,一生献身于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戎马倥偬,历经无数次浴血拼杀。他思维缜密,善谋划、精筹策,协助赵博生、董振堂、陈赓、徐海东、左权、黄克诚、罗炳辉和谭震林等我军著名将领率部转战南北,指挥了一系列战役、战斗,是我军一位优秀“谋将”。他是“红校”、“抗大”的早期高级领导干部,桃李遍天下。他服从组织安排,发挥懂技术的专长,艰苦奋斗,领导开创新四军及东北军工事业。
在新中国成立后,他于中苏友好关系高峰期受命赴苏联,是新中国外交史上军衔最高的武官。他周密组织,完成了一项项重大军事外交任务。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他主抓全军军械装备工作,是我军依靠自力更生,进行第二次军械装备换装的重要领导干部之一,并圆满完成战勤保障任务。
韩振纪勤于学习,喜读书,善钻研,掌握自然、机械、化工、地理等方面的科学知识。他具有较深的国学修养,颇有儒将之风。他从不争名于朝、争利于市,不贪功、不诿过,不趋炎附势、更不落井下石。他对党忠心耿耿,为人处事刚强正直、胸怀坦荡、敢言敢当。他严以律己,谦虚谨慎,艰苦朴素,最服膺毛泽东送给叶剑英的一句话:“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开国中将韩振纪,如同中国人民解放军其他耀眼的开国将星一样,为党和人民作出了不朽的贡献。韩振纪的革命生涯传奇、丰富而多彩,因此,在我军军史上,应该有他独特的历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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