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宇回到永新的当夜,刚刚要上床睡觉,听到一长两短的敲门声,是邢大山。他赶紧起床开门,邢大山退着进来,把门栓好,方振宇转身点着蜡烛,倒好一杯水,他们一起坐下。邢大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迫不及待地说:
“上次发现我们出城的共产党特务找到了,就是到处唱号音的瞎老头和他的孙女,他们就是潜伏在禾川镇的共产党递步哨。”邢大山眼睛闪着亮光,头发飘着汗珠。
“怪不得我们半夜从北门出城,下者雨,他们还能发现,盲人的听力是非凡的,老人睡眠时间不需要很长,下半夜往往睡不着。你是怎么发现的?”
“自从‘除毛行动’失败后,我就一直在寻找潜伏在城里的共产党特务。瞎子在我卖肉摊隔一条街开了个杂货铺,我经常去那里买烟偶尔吃中饭的时候去,碰到他孙女,我要她拿哈德门,她叫我自己拿,起初我以为她好说话,就逗她,那我拿凯旋门,凯旋门比哈德门贵一倍,她笑笑说,你真会拿人开玩笑,只有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才会占小便宜,像你这样的大老板还会做这样的事?我真拿了一包凯旋门付哈德门的钱,她硬是不知道,后来,我再去,她就能识别各种各样的香烟,不是识字,而是识图案。不是我爱占小便宜,而是考考她是否识字。后来我才知道,她没有进过学堂门,不识字。她每天去邮局买报纸,然后出城。你想,一个瞎子,一个不识字的小女孩,他们买报纸干什么?我就起了疑心,跟踪他们几次,他们出城后喜欢一路敲敲打打乐器,既是宣扬他们的手艺,更是传递情报,报纸不是放在固定的地方,每次放下不久,就有人取走,送往井冈山。你知道,毛泽东喜欢读书看报,他还会从报纸上获取他所需要的情报,他们的狐狸尾巴终于给露出来了。”
“不错,你不仅是个好屠夫,也是一个出色的情报人员。”方振宇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邢大山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上司用这种方式表扬自己,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不好意思表露出来。他继续听方振宇说,“毛泽东是善于捕捉情报的高手,他每天必做三件事,读书看报,写材料,跟当地老百姓聊天,所以,他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风俗人情、万家灯火,中间还知道时事政治,真是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是当代诸葛亮呀!”他停顿一会,喝了口水,面露凶相,口气依然平和,“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能不能钓到大鱼,禾川镇应该有更重要的共产党特工。”
“还是您高明,差一点我就把他们抓起来了。好,我再耐心等待,希望能逮到大鱼,来个一网打尽。”邢大山说完站起来告辞了。
方振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认为,禾川镇对于围剿井冈山太重要了,不把禾川镇整肃好,就谈不上完成剿匪大业,谢忠山的保安团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正规打仗不行,抓几个人应该是他的拿手好戏吧。不然,他就真是酒囊饭袋,一无所用了,况且,不及时采取点行动,也没有理由说服杨师长保持特别行动大队的独立性,完整性,千万要阻止他把这些人一个一个分散开去。做这件事,只能靠智力,不能跟朱主席透露一个字,不然,对杨师长不好。
早上,天晴,方振宇心情也不错,昨晚他想好的禾川镇整肃行动,今天就要开始了。吃过早饭,他到了县党部,和贺彤文主委商量整肃行动一事,两人不谋而合,贺彤文说他也在琢磨这个事,滔滔不绝地谈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决定立即开会,研究部署这件事,差小朱去请县长和谢忠山过来共同研究。
人员很快到齐了,大家一起公推方振宇主持会议,他当仁不让。昨天晚上,他思考了很久,整个行动的雏形已经在他的大脑里,他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然后拿出个完整可操作的方案出来。
方振宇作了个开场白,要大家先发言,嘱小朱作好纪录。贺彤文放第一炮,他首先就上一次没有全力配合好国军围剿井冈山,导致围剿失败,作了深刻反省,接着就把刚刚和方振宇谈的内容重复了一遍,强调整肃活动的重要性,他将召集全县各支部书记开会,号召全体国民党员积极投身到此次活动中去,为消灭井冈山土匪,为促进永新社会的全面好转,作出贡献。贺彤文讲话语速很快,声情并茂,头发、脸上都是汗珠,他一讲完就从裤子荷包掏出手帕,卸下眼镜,擦汗,一面谦虚地说他是抛砖引玉,希望大家能发表高见。县长看了看谢忠山,谢忠山赶紧站起来谦卑地请县长先说,县长显然不知所以然,但绝对是个顶级的聪明人,他先讲了一大堆支持此次活动的大话、套话,吹捧朱主席、方中校的英明决策,最后才抛出一点点干货,县政府全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气势略微盖过贺彤文。轮到谢忠山发言,他还没有从上次打成光杆司令的悲哀中走出来,形象萎靡不振,语言干瘪无力,方振宇不满意地咳嗽几声,他得到了警示,好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拳,精神抖擞了一些,赶紧提高声音说话,作为一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将带领保安团在这次活动中,敢作敢为,抓铁有痕,踏石有印,方中校指向那里,他就打向哪里,为上一次惨败雪耻。他说完,全身都是汗,讨好地看了看方振宇、贺彤文和县长,方振宇给了他一个鼓励性的点头,他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方振宇听完大家的发言,感觉很好,除了小朱,在座的都比他年龄大,他享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尊严,特别是谢忠山的讲话,给了他精神上极大的提振,他的方案逐渐清晰明了。他轻轻咳嗽几声,那是给大家的提示,他要作重要讲话了,会场顿时鸦雀无声。他俨然以最高领导的身份讲话,先一一总结、评点、表扬了前面三位的发言,都能识大体,顾大局,个个都很优秀,是永新之栋梁之材,是党国之幸运,是朱主席之骄傲,也是方振宇之荣幸。好话讲足了,三个人都面露喜色。方振宇话锋一转,抛出了他成熟的方案。
一,整肃行动事关井冈山剿匪大业,事关江西工作大局,事关巩固中华民国之基业,请诸君务必高度重视,不得有半点麻痹大意,谁的部门出事,谁担责,本人绝不姑息迁就;事后,我将如实向朱主席禀报;
二,全体国民党员要在此次活动中率先垂范,表现出良好的党性和优秀的品质,特别优秀的要予以擢升提拔;
三,党部要做好宣传鼓动工作,动用一切宣传手段,比如,也可以借用共产党到处写标语的方式,争取广大民众参加到我们的活动中来,让共产党的特务分子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四,保安团要加强明查暗访,五个城门要增加岗哨,尤其不要忽略了那个小城门,二十四小时值班,发现可疑人物,立即予以逮捕,宁愿抓错几个,也不能使一人漏网,有秘密聚会的要一网打尽,重点观察邮局、码头、浮桥、剧院等公共场所;
五,国民党员要秘密深入到各个自然村去,深入到集市里,选择几个特别出色的渗入到共产党内部去,挖到核心情报;
六,党部作个预算,县里拨出专门经费,保证此次活动的正常开展。
方振宇停下来,喝口水,扫视诸位,诚恳地问大家还有没有补充和修正?大家纷纷表示赞同,认为很完备,很优秀,没有什么补充,回去就是团结协作,分头抓好落实,坚决把这项活动做好。
方振宇宣布散会。
整肃行动的宣传工作的确做得很好,写了标语,开了动员大会。这可苦坏了邢大山,好不容易发现了共产党的特工线索,断了,唱号音的爷孙俩不再去邮政局买报纸了,他们外出演唱,也不再带报纸,显然,近期要利用他们俩来钓大鱼,是很难的,邢大山只好选择慢慢等待。
方振宇的整肃行动一开始,永新县的共产党的地下党组织,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他们知道他们的人员中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只有唱号音的爷孙俩,连夜通知他们停止一切情报行动,他们的任务交给别人去做。毛委员每天要读的报纸则通过别的渠道获取,不再直接去邮政局购买。共产党自我保护的篱笆扎得紧紧地。邢大山和谢忠山惶惶不可终日。轰轰烈烈的宣传活动开始后,就没有别的成果。怎么办?方振宇焦头烂额,一气之下,他召集原班人马开会。他耐心地听完诸位夸大个人成绩,推卸自己责任的汇报后,脸色黑了下来,非常严肃的说: “感谢诸位辛勤的劳动,我知道,诸位都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不过,我问问诸位,成果呢?活动开展了那么久,我们破获了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吗?我们抓到一个共产党员吗?没有!非常时期,就要采用非常办法,我不愿听那么繁琐的过程,我只要结果!”话一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脸也不回。四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是县长年轻灵活,首先打破僵局,他苦笑几声,说到:
“刚刚方长官批评得对,做事就要看结果,我们前期工作可谓只打雷,没下雨,等于白做。这么大的活动,不开杀戒是不行的,我们几个人太仁慈了,妇女之仁是当不了政客的,禾川镇有那么多牟取暴利的不法商贩,狂妄自大的公职人员,还有许多共产主义的狂热分子,保不齐他们就是地下共产党,可以抓过来审一审嘛。不抓人去哪里找突破口?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很不成熟的意见,也算抛砖引玉,很想听一听诸位同仁的高见。”
嘿……
方振宇一走,他们就轻松了,除了小朱,他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讲话就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客套。大家喋喋不休地讨论工作,最后一致同意抓人。贺彤文首先拿出了名单,总共五十六人,县长不甘落后,列了五十三人,谢忠山知道自己的地位和实力不能跟他们两个人比,仅写了十六人。大家都知道,所有这些人都是自己官场上、生意场上、甚至情场上的敌人,平时无可奈何,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借机予以打击报复。于是大家一致同意,名单集中在谢忠山那里,嘱他注意保密,明天一大早开始抓人。
别看谢忠山攻打井冈山时毫无建树,打成了光杆司令,在禾川镇抓人,他还是非常英勇、能干的。他知道贺主委和县长面和心不和,一定会漏风声出去,他提前夜间实施抓捕,首先把自己要抓的十六个人一个不漏抓了起来。他带着队伍去抓县长和贺主委列的人员时,几乎各有一小半的人逃跑了,他庆幸自己行动得早,贺主委和县长早走漏了风声,放走了对方的敌人,自己的朋友,要是明天早上行动,恐怕走得差不多了,抓个鸟毛。他把抓到的人员安顿好后。分别去了贺主委和县长家,并把逃跑的人员交到他们手上,他们心里都有鬼,不但没有批评他工作不力,反而安慰他工作辛苦,地方那么小,挂一漏万也是在所难免,以后努力就是,又不是方长官列的名单,多一个少一个的,无关紧要,也无伤大雅,但是,千万不能告诉方长官的具体人员、具体细节,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我们是走不了的,斟酌一下,悠着点,嘿嘿,你是个聪明人,太白的话就不多说了。谢忠山惊讶的是,他们两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几乎是同样的口气说出同样的话。他请示他们如何处置这些人时,回答几乎也是一样,先报告方长官,请他定夺,无非是担保一大批人出去,审讯一批人,关一批人,杀少量几个人。
谢忠山把捕人的情况向方振宇汇报,一听完汇报,他就起身要去看看捕到的人,谢忠山把自己的马让给他骑,方振宇不骑,他也不敢骑,便叫勤务员先骑回去,嘱他作好领导视察的准备。到了班房,四间又矮又潮又不通风的房间,关了八十多人,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臭哄哄的,逆风都能臭五里。方振宇犀利的眼睛扫了几遍,绝大多数是政界、商界的体面人,还有少数贼眉鼠眼的混混,不可能是共产党人,那是他们借刀杀人,或者乘机敛财,他感到被别人出卖,内心像刀绞一样的难受,他没有作声,记在心里。此时,方振宇感到特别恶心,加上没有吃早餐,更加反胃,他干脆装着受不了这股恶臭的环境,捂着嘴巴,跑出来呕吐,吐出来的是黄水。谢忠山一脸的歉疚,两只手不停地搓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方振宇吐完,接过谢忠山递过去的一瓢水,荡洗了口腔,又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杯开水,喝了一口,才缓过神来,眼睛仍然是红彤彤的。他喘着大气指着班房说:
“赶紧审,没有大问题的,放出去,这样关着,会死人的。真正有问题的转移到秘密的地方去,我来审。”
“遵命,长官!”谢忠山双脚并拢,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回答。越是公共场合,谢忠山越是格外尊重方长官。方振宇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头也不回,方振宇觉得没有必要跟这样的下三烂再多说一个字。
但谢忠山丝毫没有觉察到方长官的内心变化,如果之前他在方振宇眼里还是一个人物的话,现在,他恐怕连狗都不是了,毕竟他的智商比方振宇要差那么一大截,他不可能看出方长官的内心变化。他很高兴,他自己觉得方长官是对他绝对信任的,有了方长官这么明确的态度,这些人就好处理了,他可以大刀阔斧地开展工作了,为了保证不死人,他腾出两个办公室作班房,关押的人可以出去公共厕所大、小便,伙食大为改善,有饭吃,还能吃饱,有开水喝,每个班房新开了小窗户,能够通风。生存环境大为改善,他们的健康状况朝良好的方向发展。 他立即开堂审理。他做主审官,他的副手做陪审官,所抓的八十多个人,他知根知底,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共产党人,绝大部分是体面的商人、小官员。商人与人争利,跟人有过节,埋下了祸根。小官员有点傲气,怀才不遇,为人处事又不检点,工作懒懒散散,平时喜欢发表一些偏激的言论,喜欢与同仁争强好胜,得理不饶人,顶撞上司,发表事后诸葛亮的高见显得自己高明,弄得上司下不了台,或者与同仁扯横理,搞得同仁很尴尬,种下祸根。对付这两种人,关一个星期,学习三民主义和蒋委员长的著作,学习省政府出台的法规、政策,参加一些体力劳动,保人缴了钱就放人,商人缴多点,小官员根据背景、保人身份不同,罚金也不同,然后摁手印,写保证书,走人。那些混混、窃贼,为害社会、乡里,亲戚、朋友、邻居像避瘟疫一样避他们,关几个月,往死里打,打怕他们来,这些人是没有人缴保的,也不可能榨出油水来,狠狠地打他们,解气。
谢忠山把捕获的这一批人初步作了一番处理后,信心倍增,自我感觉良好,他的头又昂了起来。他把得到的钱分成五份,最多的一份,送给方长官,是自己的两倍;第二多的留给了自己;贺彤文和县长各一份,一样多,数量排第三;第四份交给保安团,数量最少,他还从中拿出两个大洋给他的副手。贺主委和县长都笑纳,还笑嘻嘻地表扬他会办事,前途不可限量。送给方长官时,他放在桌上,方长官脸色不大好看,好像心事重重,话不多,没有动那两封钱,甚至连看都不看,也不怎么搭理他。谢忠山指了指桌上的钱,不敢说话,他心里突然冒出对方长官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转身尴尬地退出去了。出来走了一段路后,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一路苦想,不知道哪个地方得罪了方长官,方长官是自己的恩人呀,没有他,他这个光杆司令早已成了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哪能重新带兵?哪能吃香喝辣?所以,他把这一次额外所得,给他最多,也有报恩之意,他怎么不高兴?他冥思苦想,找不到答案。
唱号音的羊角姑娘和她的爷爷接到任务,去龙源口石拱桥下送一份情报,顺便带去几份报纸。爷孙俩都很高兴,终于又能给组织做事了。一大早,他们就上路,一路上,孙女把她看到的五彩缤纷的世界绘声绘色地告诉爷爷,禾苗把稻田都长满了,微风吹来,翻滚着层层绿浪,茄子、辣椒、苦瓜都开花了,芋头长出了大片的叶子,脚板薯长出了纤细的藤,空心菜和红薯的藤叶掩盖了土壤,四季豆一串串垂下来,白色的黄瓜吊在小竹子搭建的大棚下,西瓜藤长满了稻田,拳头大的西瓜一个连着一个。几个农夫赶着水牛在田里耙田,说到这,孙女不解,别的水稻都长那么高了,怎么他们才耙田,爷爷告诉她,他们只种一季稻,是中稻,中秋节前收割,长得很高的是早稻,七月十五鬼节前收割,早稻收完还要种晚稻,那就要霜降前收割。爷爷真有学问,一年四季的农事搞得清清楚楚,孙女感叹,天公也不公平呀,怎么会要了爷爷的一双眼睛,要一只也就算了。爷孙俩一路说说笑笑,前面是一条小溪,有几个鱼夫在打鱼,撒网,收网,十网九空,他们还是不停地打鱼,爷爷说,你不要看他好像网网放空,一天下来,总能打到十多斤,也能养家糊口,贵在一个“勤”,老天不负勤劳人,天道酬勤,勤能补拙。河滩上,站着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系扁鱼篓的鱼翁,他的钓杆是四尺长左右的竹子,鱼钩上不穿饵料,不停地把鱼钩挥向哗哗流水的河滩上,逆着水往上游,时不时地钓上一尾鱼来。孙女惊呆了,站着不动,爷爷问他为何停下来,孙女把她看到的情景告诉他,爷爷嘿嘿笑了一下,问那个人的长相,孙女边看边叙述,爷爷突然大叫一声:
“老眭,今天手气可好?” “托您的福,手气不错,去哪发财?回头到我家喝酒,吃鱼。”老眭一边答话,一边挥舞着钓杆。 “去走个亲戚,那我就不打抄你了。” “好勒,快去快回.”
爷孙俩继续赶路,爷爷告诉孙女,老眭是钓上水鱼,鱼钩上不穿饵料,逆水往上慢慢划动,鱼追着水花咬钩,一咬钩就要启动,这是独门秘技,只有春末到秋出才能钓,吃这碗饭的人通永新才三个人,另外两个都是他的徒弟,比他小很多。
爷孙俩继续赶路,前面就是山路了,路两旁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长长的藤长着刺,开着圆圆的白花,那是金樱子;长长的藤,没有刺,叶片更大,开着长条型黄花的,那是猕猴桃花;长长的藤,开着长条型像丝线一样的黄花,那是金银花;还有黑的茅莓、紫的桑椹、梨头草、茶包,这些都可以吃,味道很好。羊角姑娘就像小牛犊,穿梭在荆棘丛中,时而摘回一手绢的茅莓,时而又捧回两巴掌的桑椹,要爷爷坐下来一起吃这些野果子,看到路边茶树上长着红红的茶片或者嫩绿的茶包,她会像猴子一样敏捷地爬上树,把茶包、茶片摘下来,吃不完就装在背包里。看着起起落落的山鸟,听着忽喜忽悲的兽鸣,一路美景,一路美食,再长的路也不觉得遥远。眼前是一片开阔地,一条小溪缓缓地从中央淌过,小溪两岸是绿油油的稻田,稻田直延伸到山脚下,山上是郁郁葱葱的古松树、杉树和竹林。走过一个村庄,一座石拱桥赫然横跨在小溪上。羊角姑娘朝四周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叫爷爷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她小跑着到石拱桥上,又环顾四周看看,没有发现异常现象,走下石拱桥去桥下看看,看到一件蓑衣,她知道那里就是事先指定存放报纸和信笺的地方,蓑衣是掩盖报纸和信笺的。她快速跑回到爷爷身边,气喘喘要爷爷把报纸和信笺给她,她去把这些物件放到指定地点。爷爷并没有立即给她,而是示意她不要说话,他屏声敛气的静听四周动静,好一会儿,他从肩上的斜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报纸和信笺,郑重其事地交到孙女手上,孙女没有想那么多,拔过来转身急匆匆一口气跑到石拱桥下,把信笺和报纸放在蓑衣下面,又一口气跑回到爷爷身边,气喘吁吁的,脸上是红扑扑的。孙女刚一坐下,爷爷突然叫了起来:
“糟糕,我们被发现了!”
孙女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异常情况,她以为爷爷开玩笑,看看爷爷脸色是那么严肃,她一下子也紧张起来,她知道爷爷有超凡的听力,他一定听到了异常的声音!她站起来,想跑过去把报纸和信笺取回来,已经晚了,对面山坡上跑下来一个蒙面骑马人,翻身下马,直扑石拱桥下,扯掉蓑衣,拿走信笺和报纸,跳上马背,呼呼冲到爷孙俩面前,一马鞭就把爷爷打倒了,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就把爷爷、孙女捆起来了,撵着他们进村,把他们押在一间露天的破房子里,恶声恶气地警告他们不准吱声,否则活活打死,他趴在墙上注视小溪上的石拱桥下。
来人便是邢大山,今天一大早,他看到唱号音的爷孙俩终于出动了,就牵着马,尾随他们,他知道瞎子的听力特别敏锐,他跟他们始终保持较长的距离,不让马走石街路,他们进村庄后,他淌过小溪,潜伏到石拱桥西边的树林里,他目睹了羊角姑娘来回两趟去石拱桥下,待她把报纸和信笺放到石拱桥下时,他翻身上马,冲下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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