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徽只好给土匪送礼,买路通行。
然而,土匪头目却笑得见牙不见眼,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做土匪好了,官府也奈何不了,以后天下太平了,一样可以到官府里去当官,你不看看,很多军阀都是土匪出身的......”
陈四徽一听,感到土匪头目说得荒唐,哪朝哪代,会有土匪凌驾在官府之上的?可转念一样,也并不无道理,在国民党的黑暗统治下,土匪和官府互相沟结,民不聊生。
土匪头目说:“把你的人都拉到山上来吧,以后,你就和山上的弟兄一起去贩盐,出入如无人之境,谁敢说半个不字?”
加入土匪队伍?这是陈四徽可不敢想象的,这类人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辱没门庭的。
土匪头目说:“要是你们不上山,就不是自己人,今后也就别想走这条路了,我见到一次,抢一次。”
这,不等于没了活路?
大家商议的结果,却个个不满政府,甘于堕落,而且羡慕土匪不劳而获,大碗吃肉,大秆分金,恨不得立刻加入土匪,还急着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呢?陈四徽一咬牙,便带着这些盐贩上山了。
然而,土匪头目却把他们赶下山来,要他们先交“投名状”:也就是要带钱来入伙,带粮食来入伙,带枪来入伙,三者选一。
哎呀,原来他们连做土匪的资格还没有。
陈四徽带人到半山亭那儿守候了几天,今天终于有了收获,缴获到了枪支......
就在这时,门外一连串声喊:“开水,快来,开水!”
罗克明端起八角碗,便把开水捧出去。
有人立刻用手迎接过去,端给陈四徽喝。
原来,陈四徽给鸡屁股塞在喉咙里,出不行,入不行,上不了,下不了,艰难的呼吸像拉风箱那样响亮。大家都知道,陈四徽是吃鱼的高手,那些鱼从嘴巴打横拖过,肉便进入嘴里,骨便自动分离出外,而且从来没被鱼骨卡过,而现在却让一个鸡屁股难住了,岂不是笑话?
陈四徽把水喝进嘴巴里,想以开水把鸡屁股冲下去,然而,开水进入嘴巴,却泼刺一声,全部喷了出来。 水太烫了。
立刻有人过去,举手打罗克明:“安的是什么心?”
然而,那人的手在半空凝住了,因为,他看到陈四徽笑逐颜开起来,还兴高采烈地拍罗克明的肩膀。
想不到那些开水一吐,却把那该死的鸡屁股带了出来。
陈四徽一高兴,又和大家喝了起来。他们要喝个够。
喝了一会,那坛酒便滴酒不剩了。大家都说没了酒,陈四徽却说不,一步高,一步低,过去捧那个酒坛过来,要给大家倒酒,踉踉跄跄捉脚不住,跌倒在地上,那个酒坛,就打碎在旁边。
罗克明将陈四徽扶起。他就坐在陈四徽身边。
陈四徽却推开罗克明,在坪上跑了几圈,然后往山下一直跑,嘴里高呼:“我不想做土匪,土匪不是我......”
一会,没了声音。
大家都说陈四徽醉了,便沿路去找人。
走不过半里路,只见陈四徽倒在山涧边,往溪边草丛里吐了一堆。 人倒下了,便挣不起来,就爬在地上嚎哭。
大家都说从没看到陈四徽喝醉过的。
也有说没看到过陈四徽醉了会哭的。
最后,大家都说陈四徽心里很苦,恐是到了极度伤心处。
罗克明把背回屋里去,放到床上睡。
这是种蓝人住的地方,那些种蓝人挑蓝出山,赶市场去了。他们便占着这儿,这些盐商姑且在借这儿遮风挡雨,暂时落一下脚。
夜里,罗克明一直守在陈四徽身边。
等到陈四徽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罗克明捧过一碗水,让他喝。
陈四徽喝了水,拍着脑袋便叫头痛。
罗克明知道陈四徽心里徘徊,犹豫不决。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从窗口看到外面一个奇妙的景象,便到陈四徽身边,说:“我给你看点东西!”
陈四徽看到罗克明脸上的奇异表情,不知他葫芦里卖些什么药。
罗克明早已把陈四徽扯到外面,然后指着草坪给他看。
草坪上,蝉在鸣叫。一个螳螂,正悄悄地接近。在螳螂的事面,蹑手蹑脚地过来一个大公鸡。
螳螂捕蝉,公鸡在后,人在看。
陈四徽知道,最后的结果,螳螂捕了蝉,公鸡捉了螳螂......然而,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看到公鸡上前,轻轻一啄,便把那蝉吃掉了,而那螳螂纵身一跳,没了踪影。
陈四徽两眼睛泪水,说:“我们被吃掉了。”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说:“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原来,他们准备一早出发,到黄坡岭上去入伙,从此当土匪。
罗克明忙说:“不可,万万不可去,一去,就走错路了......”
陈四徽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去,找他们都叫来。”
那些人都来了,就站在草坪上。
陈四徽站在草坪上等他们。看到都到齐了,便说:“你们站着的地方,刚才有一个螳螂捕蝉,又跑过去一个公鸡,结果怎样?大家说说。”
大家便七嘴八舌说开了,都说螳螂吃蝉,公鸡吃了螳螂。
陈四徽摇头,说:“事实上,只是公鸡吃了蝉。”
有人说:“我们趁早走吧,不要在这儿说闲话了。”
“这是闲话么?”陈四徽瞪大了眼睛,“我们大家就是蝉呀。”
大家莫名其妙。
陈四徽去把罗克明拉过去,推到大家面前,说:“还是他给大家说吧,他有文化,跟大家说得清楚。”
这正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罗克明便详详细细地分析当前的形势,并且指出土匪就是“蝉”,国民党反动派是“螳螂”,而“公鸡”,就是广大的人民群众----如果今天上山当了土匪,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必然会被国民党挟制,被人民群众抛弃和消灭......
大家听了,都点头称是。
这时候,在大树上瞭望的人滑下树来,说:“山下有人上来了。”
陈四徽叹了一口气:“唉,应该是黄坡岭那边来的,来催上山入伙了。”
“怎么办?”
陈四徽挥了一下手:“先散了吧。”
大家便从草坪上散去了。
山里起风了。风吹去了浓浓的云雾。
罗克明和陈四徽上了旁边的小山头。
罗克明心里想:这些穷苦人家,断不能让他们加入土匪的队伍,就是用九牛二虎之力,也要拉他们回来......罗克明继续说:“你们被土匪压逼,不是反抗压逼,又走到一条压逼人民群众的路上,这是一条什么路,如果人人都这样,这个世界不是土匪的世界了?”
陈四徽惭愧地低下了头。点头称是。
罗克明又说:“这个世界,为什么匪患猖獗?其实,很多土匪也是老实巴交的老民,是没路可走,被逼走上这条路的......”
陈四徽又叹息起来:“就是我们今天这个样子呀,逼上梁山,当土匪是死,不当土匪也是死,真的是死路一条......”
罗克明又说:“这个社会为什么会这样动荡呢?为什么人心不固呢?就是因为国民党的统治黑暗,社会腐败......只有推翻国民党的黑暗统治,才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陈四徽点头称是,说:“国民党和土匪暗中勾结,是社会埃的罪魁祸首”
太阳从东方出来了。
红云满天。霞光万道。
罗克明心里亮堂堂的,感到清晨的山野充满了无限生机!他正要 说到革命的理想......突然,却听到山下传来一片嘈杂声。
有人在叫陈四徽。
陈四徽忙跑过去。
罗克明紧紧跟着,心里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说土匪,土匪却派人来了,自己好不容易把陈四徽的思想感情转弯过来,现在,土匪来人了,立刻要把陈四徽拉到土匪窝去了。
两人到了大坪。
只见大坪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吊着一个人。
有人骂:“懒得问他了,撬也撬不开口的人,你们只顾打吧!”
那些人听了,拿着木棍上前,旁边有人动了恻隐之心吧,抢木棍,给出他换了一条藤。那人抓起藤,喝道:“我叫你不说?打你开口为止。”
那人刚要动手,却听到有人问:“你们打什么人?”
大家一听,便知道陈四徽到了。
那人闪到旁边,说:“有个奸细鬼鬼崇崇跑到这儿来,被捉住了,死也不肯开口说话。”
罗克明上前一看,认得是张敏豪。
张敏豪是本地人,共产党员,还是怀乡区委的委员。
罗克明故作惊讶地叫起来:“这不是敏豪吗?怎么会这样?”
张敏豪说:“我来山上找你呢。”
陈四徽慌忙上前,亲自把张敏豪解下来。
张敏豪急忙说:“国民党已经发现你们了,开始攻山了,快到了,”
陈四徽笑了:“原来这‘奸细’是给我们通风报信的。”
张敏豪说:“快走吧,要不,来不及了。”
罗克明却说:“不,我们手里有枪,要和国民党干一场。”
这时候,从附近传来了几声枪响。
“行吗?”陈四徽看着大家。
这个时候,罗克明已经抓起一把枪,向山下跑去,张敏豪也跟着过去。
陈四徽大声说:“还站着干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怕死?”说完,也向罗克明跑过去。
大家抓起了手中的家伙,也跟着过去了。
没走多远,两队人马便在悬崖的小跑相遇了。
罗克明立刻选择有利地形,啪啪地打了两声。
那些国民党兵看到前头一个人倒下了,立刻散开来,龟缩在石头下面不敢露出头来。他们说:“快跑,他们有枪的。”
那些人知道上面的人有枪,一下子往山下跑了。到了山下,一齐往山上喊:“你们被包围了,快下来投投降吧。”
罗克明笑了,说:“你们都看到了吧,这些国民党兵一听到枪响,跑得比谁都快。”
张敏豪跟着说:“大家不用怕,国民党军都是豆腐做的 ,一打就烂。”
“你们看看,”陈四徽愤然说,“这样的军队怎么剿匪,还没上阵就吓怕了。”
张敏豪说:“这儿地形我熟悉,我带大家下山。”
然而陈四徽却不让走,他从茅屋里拿出米,煮饭,吃饱了肚子再走。
大坪上生起了火。
炊烟袅袅飘起。
有人担忧地说:“敌人会不会摸上来。”
陈四徽便拿起枪,向山下开了一枪。
山下立刻响起了枪声,一会,又沉静了。
陈四徽说 :“隔一会向山下打一枪,就可以了,听到枪声,他们怕死,不敢冲上来的。” 大家便笑了起来。
不一会,饭煮好了。
有人还到山里采来了些蘑菇和野菜,煮了一锅。
饭和菜吃到口里,香喷喷的。
然而,陈四徽把自己关在茅屋里,一口饭也没吃。他想他的事情,吃不下。
吃了饭,有人进来,说:“都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陈四徽这才出了屋子,说:“走?我们到哪儿去?天大地大哪儿没有国民党?”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还是到黄坡岭去落草......”
“土匪不是我们干的,打家劫舍的事,今后,大家提都不要提......”陈四徽一声怒喝.
那人仍然说:“可、可是还有其它路可走?”
罗克明把陈四徽拉进茅屋里,说:“我们下山后,就去找共产党!......”
陈四徽惊奇地看着罗克明:“我知道,共产党是为人民打天下的,哪儿找得到共产党?”
罗克明握紧陈四徽的手,说:“只要你跟着共产党走,在怀乡,哪儿都有共产党的力量......”
陈四徽望着罗克明:“你认识共产党......?”
罗克明说:“我就是共产党员。”
陈四徽也握紧了罗克明的手,说:“今后,你就领导我们闹革命!走,你说到哪儿山头去?”
罗克明便对陈四徽说,共产党就在人民群众当中,共产党领导群众闹革命,不用到哪个山头上去,就在群从池中,在各行各业之中......
陈四徽明白了共产党目前的任务,就是领导群众,减租扩息,发展力量,与国民党作斗争......。从此开始,他在罗克明的影响下,走上了革命的道理。
外面的人分散隐蔽,严阵以待,正在等待陈四徽的决定。陈四徽一出那茅屋,大家便从四面八方回来,围在一起。
陈四徽说:“我们不能当土匪,也不会投降国民党,我们要走一条新的路......”
“什么新路?”有人问。
陈四徽说:“只要大家信任我,跟着我走,就会知道,我们走向一条为人民谋福利的路......”
大家群情踊跃,摩拳擦掌,要与山下的敌人国民党大雨一场。
然而,张敏豪却带着大家,一声不响地从一条小跑弯弯曲曲地跑到了山下。
到了山下,果然看到几个国民党士兵守在路口。
那几个士兵守得厌烦了,在路口那儿生起了一堆火,一个士兵恹恹欲睡,坐在火堆旁边守着,其他几个士兵正在鱼塘里,拿着粪箕捉鱼。
鱼塘里的水很混浊。
浑水里却摸不鱼。
在火堆旁边等着烤鱼的那个士兵也等不及了,过去观看。等到他从鱼塘里回来,呆住了,很久才叫出声来:“枪呢?”接着跑过去,大声叫了起来:“枪不见了,枪不见了!”
原来罗克明带着大家经过,顺手牵羊,把那些枪全部拿走了。
一枪不发,一行人便顺利脱险了。
这时,有人叫:“起火啦!”
大家回头看,才知道国民党那些士兵不敢上山,开始放火烧山了。
陈四徽气愤地说:“你们看看,国民党哪儿把群众的利益放在眼里,这一烧,把附近几座山都烧坏了。”
罗克明便说:“这就是国民党的反动本质,国民党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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