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担麦的活儿,却把中央机关的干部与战士都难住了。不少地块离村还挺远,挑在肩上,一气儿要走好几里,半路上还不能歇。这田间路全是渠埂儿,两边是水渠,中间一条羊肠道,挑麦的人一个跟一个,你能放在哪儿歇?因为一放还要糟蹋麦粒儿,所以挑麦的人汗流再多也要一气挑到家。
中央机关帮忙的人怎么办?只好甘拜下风,每人用肩扛起一捆。这大捆的麦子压上肩头,脑袋要偏在一边,麦秸儿、麦芒儿,又扎又捂,肩膀与脊背是又热又痒又压得慌,扛这一捆也够受的!
周恩来的时间太紧,他抽不出整天去割去扛。有时也能抽出个小空子。他让行政处把这机关人员支援割麦安排好了以后,他插了个空子,到村西头来了。
他走过家家户户门前的打麦场。场上都堆的满满当当。年轻人都在割麦、挑麦,只有老头儿、老婆儿,还有带孩子的女人在场上忙活。媳妇把孩子撂在树荫下的麦秸上,帮公婆铡麦。将麦穗儿摊晒在场上,麦根堆放在一边。
周恩来不时走上去帮一把,送一抱麦子放在侧刀上,或者是把爬在路边的娃娃抱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一边帮着,一边问:
“你们这儿的小麦长得真好!你们家还有多少没割呢?”
“有你们机关上的人帮忙,一两天就割完了。”
“有什么困难吗?”周恩来是想了解老乡在这场抢收抢打的突击“战”中,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没有,没有。只要老天爷隔几天不下雨,我们就可以胜利打扫‘战场’了。”
周恩来来到西柏坡才一个多月,来了以后又不出门儿,在他那办公室一坐一整天,要出来也只是到毛泽东或另几位书记那里。别的书记还出来散散步,他却“不爱”散步,确切说,他就没工夫散步。
所以,村里的人都还不认得他,也没想到他会有时间关心到村里的收麦,只把他当成行政处一位处长或科长什么的。
周恩来一直走到村西头儿阎国三家的场上。阁国三父子俩拉个碌碌在碾麦。麦子铺得厚,碌碌个儿大,两个人拉得汗流浃背,十分吃力。周恩来想上前帮忙,又不好下子,只能用手拽住套绳,帮着转圈儿。一边转一边问:
“家里没牲口吧?”
“没唠。”这是当地话“没有”的意思。“没”还说成“木”“木唠”。
“借也借不来?”周恩来又问。
“俺们村的牲口少,忙不过来。
“是买不起牲口吗?”
“俺们村的多半地不用耕,也不用上肥,省了用牲口。就是到了这麦收,牲口短缺的就太多了。”
周恩来停下了帮套,对跟来的警卫员说:“你马上回去,把我骑的那匹马牵来。”他自然想到了,一匹马只能解决一两家,或者三四家的问题。这么多小麦是同时收割的,马上就割完了,又要同时碾麦,时间还不能拖长,如果淋了雨,麦粒一发芽就坏了。于是便对阎国三说:
“一会儿马就牵来了,你去找挂套绳,套上马碾吧。人拉套太费劲了。我回去给没牲口的户儿,都想想办法。”
周恩来回到中央局大院,把机关里的骡马,全部动员出来了。
可真是:
中央局大院人马齐出动,
西柏坡村里抢打又抢收。
八大娘进了中央局
周恩来的一匹大马,把村西头阁国三家割回的麦子,碾了个干净。连邻场两家的都碾了。
一家人不再看天,不管它天阴天睛,都不碍事儿了。远处传来打雷声,打吧,你雷声打在咱头顶上,你大雨泼在咱人身上,也不怕了。一颗心都掉进了肚子里。
割完麦子,露出了稻苗儿。这又是此地的习惯,在麦垄里即把稻籽种上70这省掉了插秧的过程,要不这么多的地,怎能插得过来呢。但麦子一割需马上浇水锄草,等洪水下来再灌层泥,照样长得好。
阎国三父子去给稻田灌水了,老太太留在家里倒闲了起来。要是往年,至少还要忙活四五天,还得把人累个半死不活。今年,幸亏有中央局的帮忙。早先的部队只能帮个人忙,今年是人马齐帮,可就赶了劲儿!
乡亲们早已听说了,头天来送马,又回去动员出动骡马支援的那个人,就是周副主席。随着牵到麦场上来的有毛泽东的老青马,刘少奇的千里红,朱德的,任粥时的,董必武的,红马、灰马、白马,都牵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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