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九四九年九月二日,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在中美合作所造时场礼堂布置秘密杀害杨虎城将军任务时,要参加行动的人全都举手宣誓,誓词是: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保守秘密,如有违纪,甘愿受严厉处分。
毛人凤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神鬼不知了。殊不知,做了昧心事,半夜怕鬼敲门的特务们,眼见蒋家王朝行将就木,一时间,从特务头目到喽罗都众口一词:”乡下(军统局乡下办事处简称)夜里狗叫得很凶,是红炉厂(特务)公墓的鬼闹得厉害,杨虎城找戴老板算账来了……”,说得活灵活现。杨虎城被害一事,在特务间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十二月十一日上午,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重庆市军管会的一辆美制中型吉普车和一辆美制道奇大卡车相跟着出城,向磁器口方向原中美合作所驶去。
车上,坐的是寻找杨虎城将军忠骸的小组,该组由三人组成,胡三高、安志坚,另一位是杨虎城将军的小同乡秦一民。他们正由举报人李育生(四川绵阳袍哥,因抢劫军统运送物资的专车,被捕后囚于白公馆。刑满后留在监狱里帮厨,因会武功,人情练达,与狱中看守、被囚志士皆能友好相处。在血腥的“11·27”之夜,鼓动看守杨钦典放出罗广斌等十九位志士行动中立下大功。重庆解放后,即向军管会举报杨虎城被埋地点。解放后被安排到绵阳市公安局工作),引导,前去挖掘杨虎城将军等人的忠骸。大卡车上另外还有十几个工人和一些参观人员。
吉普车上坐的则是中央电影制片厂两位同志和《大公报》的记者陈琦震先生。《新民报》的记者周德华先生。
汽车进入原中美合作所特区时,大家顿时便感到非常异样,歌乐山中,林深树密,一路上都可看见烈士的尸棺。今天细雨绵绵,好像也是特意在为杨将军志哀,更增加了阴森可怖的气氛。汽车开到了一个山坡上停住,大家一下车,即感触目惊心,所能看到的尽是些装有蒙难烈士尸体的棺材。为杨将军预备的棺木,也放在那里。此棺黑漆红头,分内棺外椁,很是讲究。
最后到了一处很气派的地方,下边是个院坝,上边有好些房子,这就是所谓的戴公祠了。
戴公祠大门外左边,有一块靠外边是石砌的花台,面上的泥土左右长约两丈、宽约五尺,靠左边这一头泥土甚松,上边放有石头三块,瓦片一块。
李育生指着花台说:“不会错,杨虎城将军的尸体就埋在这里面。”
下午一点钟,工人们开始挖土,由于惟恐将杨将军遗体毁伤,故取土甚慢。掘有二尺五六寸深,即首先发现衣服,稍后发现头部,臂边并放有呢礼帽一顶,颜色不可辨别,但很大,然后看见全身,在脚边发现宽长约一尺的小木箱一个,内装骨灰。人背朝石砌这边,头朝右方,嘴上蒙有白色布巾,缚于头后。当即继续挖掘,用白布铺于平地,将尸体抬出面向上放下,面部肌肉巳不完整,额巳见骨,鼻尖巳塌毁。
李育生和电影制片厂的两位同志及两位记者都叮嘱胡三高、安志坚和秦一民,要详细鉴别,千万不能弄错了。工人们则继续挖,很快挖出一具头朝左方的青年尸体,面部肌肉巳经烂完,脚上穿的是胶底帆布鞋,腹部巳破,内脏外露。经秦一民细细辨认,认为极有可能是杨虎城将军父子忠骸,其确证有四:一是头部稍窄而前后甚长,额部饱满,颧部不太大,须长多半寸,发长数寸,均有白者,其形状大致与杨虎城将军生前头形相似;二是骨骼甚大,胸部发达,巳酷似杨将军体形;三是杨夫人谢葆贞女士抗战胜利后,即被折磨发狂而死,杨将军将遗体化灰置于左右,日夜不离,其脚头掘出之骨灰盒当系杨夫人无疑;四是与青年人同埋一处,并系上下堆放,显系杨虎城父子。旁人没有这样巧合。再拿面部肌肉及衣服腐烂情形来看,确系两个多月前被害……当发掘工作进行期间,电影制片厂工作同志不断将这惨绝人寰的景况,摄入镜头。
经秦一民初步辨认后,杨虎城将军的遗体安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黑漆红头内棺外椁内。不久,杨虎城、宋绮云两家和副官阎继明、勤务兵张醒民的棺木和杨夫人的骨灰盒也移放在白公馆下的平坝里。因来这里辨认、办理领尸手续和观看、凭吊的人很多,环境嘈杂,稍后,闻讯后千里迢迢从西北赶来迎灵的杨将军的大儿子杨拯民也到了戴公祠,请他辨认,由于忠骸毁坏严重,他也无法肯定从花台中挖出的两具忠骸就是他的父亲和弟弟。军管会管理人员与杨拯民商量,建议把杨虎城将军等人的棺木另外移往一个地方暂厝,以便开棺作进一步地辨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