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是存在这样一些问题。研究一伟人,当然要和历史事件及其思想路线联系在一起,但在这之后,我们最终还是要回到毛泽东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上面;而且,通过事件折射出来的也是他的个性,因此,从文化性格的角度去看毛泽东,可能会更直接一些。打个比喻,如果毛泽东研究是个房间,大家都从这扇门进去从南往北看,那么我就绕到后面打开后面的一扇窗户从北往南看,这个角度不一定比从南往北看好多少,但至少弥补了从南往北看所看不到的东西。
访问人:这个比喻很有意思。看起来这样的窗户还不少。比如毛泽东的人际关系,他和他的战友、朋友、下级,甚至他的对手、敌人的关系怎样?从这其中表现的毛泽东的性格又怎样?这样的研究恐怕还不够。缺少这种种角度,不打开这一扇扇窗户,就很难说是全面地走近了真的毛泽东,真正从事实出发而不是从概念出发去认识他,理解他。
陈晋:可供研究的领域的确很多。举个例子,我听说过这样一件事:1950年淮北地区发大水,受灾严重,毛泽东看到一份报告里说有些灾民为躲水爬到树上,有的被毒蛇咬死,他伤心地掉了眼泪,很感人。我又听说过这样一件事,1954年长江发大水,武汉地区受灾严重,淹了好些地方,毛泽东听后说: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觉得,这并不有损于毛泽东什么。恰恰这两个例子反映的是毛泽东性格的两个侧面,一个是同劳动人民的天然的感情联系,另一个是他那种一张白纸好写最新最美的图画,打碎旧世界建设新世界的勇气和斗争精神。
访问人:也就是“不破不立”。
陈晋:毛泽东叫好,有两层意思,一是不在自然灾害面前吓倒,这就毛泽东的个性来说,是很自然的反映;就像他1959年在关于福建沿海发生沉船事故的一个报告上批示的那样: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在同地球开战中,要有此种气概。另外,他想得更远,旧的去了,新的建设有待我们的加倍努力。这两个例子一个感伤,一个叫好,孤立起来看是对立的,但放在一起仔细琢磨,就可以发现,这两个方面互补起来,才是完整的毛泽东。
天然的现代型个性与中国传统文化
访问人:厦门大学的汪澍白教授也是研究毛泽东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但似乎角度不一样。他主要从哲学、政治上探源毛泽东与中国传统文化的联系,你是更着重于毛泽东的文化性格。那么,文化性格到底是指什么,你能不能作一个概要解释?
陈晋:这很难说清。我在《毛泽东的文化性格》这本书的后记里,说自己写作的侧重点是:人格道德、社会理想、政治革命与文化变革的关系;传统与现代、中国与西方的关系,毛泽东的主体个性及诗文意气与他的实践活动的关系等等。所谓“文化性格”大体就包含了这些内容吧,不知道能不能表述准确。中国这片文化土地给了毛泽东什么?毛泽东从这片土壤中又吸收了些什么?他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吸收和表现出来的?前一个问题具体地说,就是中国传统思想渗透到毛泽东血液里的是哪些东西,中国社会当时的现实状态——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背景与社会环境又给了他哪些东西,这是文化;后两个问题,毛泽东怎样吸收以及吸收的方式,他有别于他人的表现,这就是个性。把“文化”和“性格”放在一起形成一个概念用得不多,也不一定规范,但它有两个好处,一是明确性,指明我研究的主题在文化与它的主体这两个范畴之内,二是含混性,用它来避我所短,扬我所长,使用材料能够说明他的个性特征的就用,反之不能说明的就不用,自由度更大些。
访问人:那么,就你的研究来看,毛泽东的文化性格是怎样的?
陈晋:我谈些随感吧。有些说法我过去没有表述过。单从个性的角度而言,我觉得,毛泽东是天然的现代型。换句通俗点的话说,是最时髦的人。他的眼光,他的追求,他的创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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