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田星逃离云川书院摸黑向武当山上爬去。他在武当山崎岖狭窄的雪路上,栽了不计其数的跟头后,浑身散架气喘如牛,六十多里的山路,他足足爬了十多个小时。黎明时,灰蒙蒙的天空,风中夹杂着细细的雪粉儿四处飘散,山川河流都被积雪覆盖了,一片洁白万籁俱寂。他上气不接下气快到平安寺最后的一道屏障时,差点儿被站岗放哨的土匪当成野狗熊给击毙了。两个土匪捉了冯田星,他鼻青脸肿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了。一个土匪用枪口顶着冯田星后脑勺厉声问干啥的,冯田星吓得屁滚尿流,嘴里支支吾吾,说他叫冯田星,从县城来,找牛海涛有重要事情相求。一个土匪见这个陌生人直呼他们寨主的大名恼羞成怒,在冯田星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接着抡起枪托,要砸断冯田星的腰,却被另一名土匪急忙制止了。冯田星跪在雪地上吓得浑身颤抖。土匪问他怎么知道他们寨主的大名。冯田星说是毛忠国先生告诉他的。两个土匪听这人提到牛海涛他舅毛忠国先生的大名,互相挤了一下眼色,断定这个家伙没有撒谎,说的是实话。于是一个土匪掏出一条黑布蒙了冯田星的双眼,把他弄进一个小山洞里。一个土匪看着,另一个土匪向牛寨主汇报情况去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土匪返回山洞后告诉冯田星,他们寨主同意见他。牛海涛在这个山洞里接见了冯田星。牛海涛问完这人的姓名和找他的缘由后,才知道这人就是昔日永昌县工商业联合会会长冯田星。冯田星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毛先生的亲笔信递给牛海涛。牛海涛见到他舅舅的亲笔信,喊一个土匪进来,给冯田星弄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了。牛海涛追问冯田星,为啥新一届县政府成立后要捉拿他进监狱。冯田星道出实情:
“咳!都怪我财迷心窍。在抗击马仲英叛军购买武器时,捞了一点油水,让人告发了。” 牛海涛: “拿了多少好处?” 冯田星老实坦白: “三百两白银。” 牛海涛听了之后“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痛斥: “你的贼胆不小呀!甭说县政府要捉你,让我弟兄们知道这事,你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冯田星: “三百两白银,我一个子儿也没敢乱动。” 牛海涛: “那么银子呢?” 冯田星: “全部交给毛先生了。” 牛海涛觉得莫名其妙: “交给我舅舅了?你狗日的是不是想耍歪心眼,拿银票拉我舅舅下水?” 冯田星: “不是。我之所以把银票交给毛先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通过他转交给县政府,争取宽大处理。”
牛海涛这才松了一口气,当他弄明白冯田星来山寨的前因后果后,告诉冯田星既然来投奔他,又是他舅舅的一个知己,他是不会亏待他的,奉劝他在山上安心调养,待风声过去了,什么时候想家了,可以随时下山去,但千万不能把银子的事情捅出去,免得节外生枝。
日落西山时,白雪皑皑的武当山头银装素裹分外娇娆。乌鸦和麻雀在平安寺门前广场上拼命地抱着,叽叽喳喳互相争抢着。饿极的雀儿们,当人们走到跟前,快要踩到它们的尾巴时,才呼啦啦飞起来,不情愿地在空中踅两圈儿,落到屋顶上面去。平安寺内,牛海涛的弟兄们摩拳擦掌,像上了弓的箭等待出发的命令。
牛海涛命令弟兄们,今晚下山去不是打家劫舍,而是去劫狱营救黎县长,如果劫狱成功,就了却他的一桩心事。黎县长被捕入狱与他多少有些联系,这事既然牵连到他,他坐视不管就不地道了。土匪们全部赞成把那个狗日的监狱砸了。杨青羊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县监狱的草图,牢房四周共设了四个哨楼,正常情况下,夜间一个哨楼由两名看守值班,这样计算下来,夜间值班看守充其量不过十人。他们接近大牢后四面出击,大概需要八十名弟兄协同作战,才有可能实现既定的劫狱计划。待牛海涛说完,秃子听了之后不屑一顾,他认为鸡巴大的一个监狱,要那么多弟兄作鸟。杨青羊当面反驳说,如今县大牢的武器装备今非昔比,每个哨楼里配备了机枪、手雷。看守居高临下,要想劫狱成功,任务十分艰巨。如果作战前不对敌我双方力量做一个充分的估计,就贸然行动,必然会遭到失败。当然,他并不怀疑弟兄们的打仗能耐,问题是这么大的一个劫狱行动,就应该把各方面的因素考虑进去,这就是兵法上说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杨青羊的这一番高谈阔论折服了在场的所有弟兄。他认为攻击前由几个功夫好的弟兄们登上墙头,想方设法干掉哨楼里的看守,攻击时就不会有太大的伤亡,这是上策。其次是硬攻,集中火力向哨楼射击。秃子尽管对杨青羊的分析多少有点不服气,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表态就按杨团长的意思办。牛海涛在认真听取了弟兄们攻打方案后,对这次的偷袭行动作了如下的安排,秃子任队长,杨青羊任副队长,大家务必要听从两位队长的指挥。他守寨,不能随弟兄们一起下山去,等待弟兄们的捷报。牛海涛说完端起酒碗,向下山的弟兄们践行,土匪们的酒碗“咣!”碰在一起,一阵“咕咚!”地声响后,土匪们手里的酒碗个个底朝天。
夜幕笼罩山川大地的时候,土匪们悄然下山向县城摸去。马仲英叛军屠城时,城墙南门被轰开了一个大豁口。土匪们从豁口进城,迅速包围了县大牢,黑灯瞎火的县大牢就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土匪们在距县大牢十米开外的地方悄然散开。精心挑选的十名身怀攀登绝技的土匪,腰里系着绳子向哨楼摸去。秃子接近西南角的哨楼后,摇晃着绳子一头的铁钩抛向哨楼,只听得“咚!”地一声响,铁钩钩住了哨楼的门框。秃子拉了一下绳子,确信无疑铁钩的牢固性后,他停了几秒钟,发现哨楼里无动静,秃子抓着绳子登上墙头。秃子手持尖刀摸进哨楼。只听到一个打呼噜的看守“啊!”地一声尖叫,再无声响了。另一个看守惊醒后,来不及狂呼乱叫,就被秃子手里的尖刀扎进了心窝。两个看守相继被解决后,他迅速占领西南角哨楼。他放下绳子,土匪们抓住绳子从这个哨楼登上城墙。这时东北角哨楼的看守发现城头上人影晃动有异常情况,机枪响了,子弹呼啸而来划破夜空。顿时,枪声大作,土匪们的攻击受阻。双方相互射了一阵儿,看守官兵占了上风,十几个土匪登时毙命。情急之中,秃子调转机枪口,向五十步开外的东南角哨楼猛烈开火,解决了哨楼里的看守。紧接着又是一阵哨楼对哨楼的枪战,西北角的哨楼也哑火了。土匪们开始向两座大门同时发起猛烈地攻击。土匪们用手雷炸开大门,五十余名土匪冲进大牢。东北角哨楼里的看守见大势已去,匆忙丢了机枪,向墙下跳去,大多摔成七死八活。土匪们打开牢门,举着火把仔细检查号子里的囚犯,在106号室里找到了黎县长。黎县长魂不附体双手抱着脑袋,蹲在草铺上浑身像触电一样的颤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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