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人们常说的大苗山既不在融水县城,也不在贝江河流域,而是在安太乡的腹地元宝山。它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全部奉献给那块万古不灭被太阳晒红,又晒绿,晒黑了的土地,放眼望去叠嶂翠绿的山都是很男性的的阳刚,且连绵不断、伟岸雄浑的山脉,手挽手肩并肩地站成苗山屏风,像一群粗蛮倔强的苗山壮汉子,不可一世将头颅高高仰起,藐视着寻幽揽胜而来的城里的人。
一般人们都认为,贝江就是代表大苗山。其实贝江固然美丽,只不过是从大苗山伸出来的一个触角。在那里你不会看到如血的夕阳,亦不会被火辣的热情烫伤心窝,也更不会听到伐木者“嗬唷唷”质感分明的劳动号声……这里山高红日早,谷深云海阔,峰峰叠神奇,岩岩皆妙景,奇峰罗列,形态万千;鸟鸣声声,云涛阵阵。我们的祖先便是在大山森林里生存、进化延续至今的,他把人类从深深的海洋里托起,让我们看见东方喷薄日出,领略星空的美丽。
传说中的神秘的大苗山,这块充满原生态情趣让人梦寐萦怀的地方,也不是随便为那些外来人所能理解的。侯鸟从陡峻的打鸟坳飞过,荷把锄头在土地坳与风吹坳行走,“呀呜”声和齐眉高耸的八角海碗的糯米甜酒标志着那种普通人生的高度,她不允许软弱者通过,也不许刚强者逃跑,真正能够到达苗山又喜爱上的人,没有几多个;真正理解苗山的人,更是聊聊无几。这里的文化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惑和巫术点化着;被悠长而悲怆又欢欣的芦笙炼造过;被寻找粮食的锄头挖掘过。说不清是现代还是古老,是封闭还是开放?懵懵懂懂,迷迷蒙蒙,浑浑沌沌,昨天和今天情爱的感触依偎在田间地头不忍离弃,爱与恨在山谷里不想分手,狼谷拒绝牧歌、拒绝喧嚣,娓娓笙声滴落的寂寞意念。寂寞中的女人,常把心事纳进百鸟衣,百折裙,甜蜜的日子在她们针尖里缝进花腰带;苗胞的男子壮汉闲时则扛着一把鸟铳钻进深山与朝霞和黄昏对话。当我看到一个扛着鸟枪的人溶入朝霞步入夕阳时,我就恨不得对他说:“老庚啊,晚上山里凉又多风雨,早起弥雾满天,日午又骄阳似火。山高水险,注意安全,请你一路走好!”
一曲踩堂舞奏出了各民族的大团结,一把芦笙道尽了民族迁徙的沧桑。这个灾难深重的少数民族,用芦笙诉说自已奋斗从不断败落到最后胜利的光荣历史,一首苗族古歌阐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祖先的脚步从南到北又从黄河到长江,再从长江往西往南,直到有一天,他们携家带口一脚踏进元宝山脉的国家自然保护区的九万大山,当时的九万大山是南国的一块烟瘴之地,瘟疫盛行,野兽出没,荒无人烟,连面南朝北高高在上,座在金銮殿的封建皇帝连看都懒得看的南蛮之地,心血来潮必要的时候,他只不过是御笔一挥,把他们的政敌毫不犹豫地推向这座天然监狱,让其自生自灭。但是,就是在这样一块赋有生命极为有限的荒芜之地,也恰巧和苗山人的祖祖辈辈所特有的浪漫情怀相吻合。于是九万山麓就成了苗胞幸福之家和淹埋他们笑声和眼泪的土地。来到这里之后,出于一种自给自足防御外来入侵自卫的心里,山里的古老被一把柴刀砍断了古老文明的触角,他们只求一块安身落脚之处自得其乐,有了这一块从刀耕火种到肥沃的土地,即使是岁月流逝一首伤感的民歌也能熨贴他们的创伤,熨贴他们心中愁怅的块垒,即使仅仅是一个镰刀笼,柴刀壳也能诚信他们十分平稳的梦,世世代代安居乐业的理念。也许,大苗山也曾在无数的夜晚闯进城里人的梦境,供他们任意想象,甚至于诬蔑或贬损,诋毁或粉饰夸大。事实上,人类渴求幸福的欲望弥漫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大苗山的人也有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七情六欲,鸿鹄之志。也曾在不为大多数人注意的时间里埋下自已的痛苦和艰辛。如果说他们另类的独特,那么只能说他们更热爱森林,更贴近土地,更在乎贴近平淡的生活。我的父老乡亲们吃苦耐劳以人类少有的赤诚与宽怀,精心耕耘着这一块红土地。在拒绝与被拒绝、同化与被同化,争夺与放弃,耕耘与劳作,建设与改造,幸运与不幸的矛盾中周旋,他们选择了一种不可多得顺其自然的生命状况。这种生命状况飘若浮云,就像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梦,轻轻地覆盖在他们确确实实的生活上,从此让苗山平淡的生活得到了充实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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