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二三月份,组织突然通知母亲去富县的抗属学校报到,说调她到那里去学习。这个消息真是让她喜出望外!因为母亲识字不多,自己的名字蒲文清三个字还是刚刚认识的,还不会写呢。这时能去学习文化,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她高兴的呢!
抗属学校是军委办的,刘小浦、胡德兰、魏公子等这些革命大姐,都是学校当时的负责人。学校有5个队,有孩子的都集中在一个队里。母亲还不满20岁,她去的三队都是些年轻女娃娃。领导说她们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文化。这些学员是几个红军部队选送的,也有陕北红军和地方政府选送的。尽管大家来自四面八方,但像是一个大家庭里的兄弟姐妹,相亲相爱,团结互助。
学校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学习气氛很浓。每天除学习开会以外,还有一些唱歌、队列、出操等活动,大家觉得很新鲜也很充实。休息的时候,母亲她们这些女娃就相约去五队,逗逗那些随母亲来学习的孩子玩儿。所以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也充满了快乐。因为他们这些学员,入伍前都不识字,文化基础很差,所以在教员的讲授下,人人都非常刻苦努力。母亲记得何克春、郑光明、钟英桂等,是她当时的校友。她们常常互相帮助互相学习,谁有了一点儿进步,大家都为她高兴。然而,让母亲倍感遗憾的是,这样的日子太短了,只几个月后她们就各奔前程了。
但几十年后,当她们在北京相见时,都抑制不住战友重逢的喜悦与激动,任热泪尽流。她们能回忆起短暂学校生活的点点滴滴,她们甚至还能说出当年母亲当伙食委员时,因为不识字也不认秤的好多趣事笑话。母亲更是记忆犹新。她说,那时她文化低,斗大的字不识二升,买粮买菜不会记账。让别人记不放心;自己学,可又不是那么容易。有的时候,母亲甚至想用图画记下所买东西的分量和钱数,无奈自己不会画。母亲心想,组织既然让她这个不太识字、不会写字、不会记账、更不认秤的人当伙食管理员,自己总不能辜负组织的信任呀。这怎么办?现学现卖肯定是来不及的,母亲想出自己的土办法。
是什么办法?她的战友们会不约而同地告诉你:文清为了把账记清楚,居然能挑上一大担柴,走十多里路,去找别大队的司务长帮助过秤、记账。每逢这时,战友们看她累得太狠,心疼地帮她端水擦汗;有的战友笑话她太傻:过个秤、记个菜钱有什么了不起,还至于挑着担子跑几十里,真是有劲儿没地方用了。而大多数的战友们夸她能干、能吃苦,夸她实诚、认真、负责;更有战友夸她这个人忠厚老实。母亲,则不管听到什么样的话,都仍然好好当她的伙食委员。只要是外出买伙食必需品,她照旧使用她的笨办法。虽然她不怕别人笑话,但心里已是暗下决心努力学习文化。她鼓励自己“不怕慢,只怕站”,只要行动起来,就没有学不会的!
伙食委员虽然不是什么官儿,但管理好柴米油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为了把伙食搞好,母亲想方设法把饭菜做好。说实在的,她长那么大,除在地主家和她的恶大娘家煮过猪食,哪儿做过饭、哪儿吃过正经粮食啊!现在领导让她管伙食,她自然把每一粒米、每一把面、每一颗豆、每一根菜、每一滴油,看得比什么都重。她要求自己不能有丝毫的大意和浪费。为了调剂伙食,把有限的几样菜和小米、粗面、杂豆等,做得好吃一点,母亲四处学习,到各队征求意见。为了节约开支,也为了让大家吃得顺口一些,母亲学习腌菜和泡泡菜。她不顾自己劳累,把萝卜、豆角、回子白、蔓茎等菜,洗净晾干切细,腌成咸的、辣的、酸的各种味道。菜虽粗粗拉拉,开饭时大家都抢着吃。不管是四川的、甘肃的、江西的、贵州的、青海的,还是陕北的,都夸她的菜腌得好。每当此时,母亲总是自谦地说,她从小受苦,没吃过正经饭菜。除了割猪草、煮猪食,她不会做饭。会腌菜,也是地主老财逼出来的。她还会傻傻地对大伙儿说:只要你们吃得来,我还会腌得更好吃些!
母亲还发现,腌咸菜、晒干菜、泡泡菜,都比炒菜节省伙食费。她想自己劳累些没有关系,只要能让大家吃好、能为公家节省就是最重要的。所以,学员一夸她,她可来劲了,恨不得让伙房里外都是腌菜的缸和晒菜的绳子。领导发现了母亲的情况;也有学员向领导反映,母亲做伙食委员太小气,说她一天三顿饭,给大家吃的快成猪食了,除了腌菜就是泡菜,除了泡菜就是干菜,连煮洋芋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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