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保群,今年60岁,是江苏省南通市海安角斜工商所的一名工作人员。2008年国庆期间,在缅怀我国高级将领张爱萍上将时,我心情沉重地翻阅老将军生前的一封封来信、一张张照片、一幅幅书法作品,触景生情,不禁泪水涟涟。我与将军那绵绵31年的真情故事像过电影一样展现在眼前。
一
我出生在江苏省海安县角斜镇。1969年, 20岁的我,担任了民兵排长。这一年秋我应征入伍,来到北京卫戍区某部。
1972年5月初,解放军301医院住进了一位名叫“张续”、左腿粉碎性骨折且有“严重问题”的病人。
5月7日上午8时,我突然接到命令:“组织上决定派你去执行一项艰巨任务,今天下午由你带5名战士去301医院,监护一名特殊病人张续。你们到岗后,不准与他谈论政事;病房门口要用屏风围住,不许他与外人接触;每周二或周五病人家属来院探望时要在旁边监听,谈话内容须作记录;病人生活不得给予照顾和方便……”
军令如山倒。我火速率5名战士跃上吉普车,来到301医院外科六病室。面前的“张续”头发凌乱,胡子拉茬,面色蜡黄,全身浮肿,穿一件又破又脏的棉袄,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主治医生说,病人刚做完接骨手术,创面共缝21针,现开始进行牵引复位治疗。
此情此景,让我明白了几分,病人的状态是长期遭受折磨造成的。我不禁想起“文革”初期父亲被加上莫须有的罪名,戴高帽、游街、批斗,同时一家人被赶出家门露宿街头的遭遇,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我思索着,病人若果真有问题,应光明正大地调查处理,如今他已落成这个样子,又何必再对他进行如此神秘的监护呢?我是一名党员,一定要坚持真理。
“张续”何许人也?当时我并不知道,其实他就是当时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张爱萍上将。这位15岁参加革命、18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创建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四军的老将军,竟被罗织“特务”、“叛徒”、“假党员”等罪名,遭受了“两载批斗五年牢狱”的严重摧残,体质极端虚弱。5月2日中午,张将军单独洗澡时头昏目眩,重重地摔倒在水泥地上,致左腿粉碎性骨折,痛得直冒大汗,他挣扎着扶着一条板凳才爬回了阴暗潮湿的牢房。5月5日,周恩来总理得知张爱萍摔伤且已连续3天无人过问的消息时,气得拍案而起:“抓到俘虏还要优待,何况是自己的同志,赶快放人治病……”张爱萍这才被送进了301医院,在监护中接受手术治疗。
二
“张续”虽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可他那股不畏强暴、视死如归的气概令我暗暗敬佩不已。我上岗不到一小时,两名穿着便衣的“专案组”人员气势汹汹闯进病房,胁迫刚刚从麻醉状态中苏醒的“张续”交待问题,“张续”却视而不见,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专案组”拿他没办法,说他骨头硬。我判断“张续”一定是个正派的好人。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保护他。
此后,我冒着政治风险,机智、巧妙、果敢地对病人实施了全方位护理。“专案组”压根没有想到派来的“监护”竟成了病人的贴心人。我定期为他洗头、理发、刮胡子;他大小便不能下床,我不厌其烦地用便盆端来端去;他不能坐着吃饭,我一匙一匙地喂;饭粥过烫,我用嘴轻轻地吹凉;病人身子脏了,我用温水洗擦;病人伤处疼痛,我为他既做热敷又做按摩;病人家属来院探望,我守在门外,好让他们多说几句知心话……
在我的精心护理下,“张续”有了精神,也有了胃口。主治医生说,吃茄子能加快骨头愈合,我便悄悄上街购回了茄子;夏日炎炎,酷暑难当,听着窗外蝉鸣声,“张续”无意中说了句西瓜该熟了,我便多次上街买回西瓜……
三
我所带的5名警卫战士住在“张续”病房楼下的地下室里。根据规定,我们对“张续”实行24小时监护,每两小时换一次岗。病房内设有电铃,遇有紧急情况随时对外联系。
1972年7月28日晚8时许,我下岗后刚躺下休息,“叮叮叮”床头电铃骤响,我一骨碌跃起冲上五楼。此时的“张续”脸色铁青,口吐白沫,已处于昏迷状态。
“怎么回事?”我急红了眼,大声责问。值班战士报告说:“十几分钟前,一个戴口罩的医生送来一碗煎好的中药要他喝下去,‘张续’喝下中药后先是呕吐,后又抽筋,很快就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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