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23日,《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十七条协议》在北京签订,宣告了西藏的和平解放。党中央和毛主席决定,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不久,西北军区政治部秘书长兼联络部长范明,被任命为中共西北西藏工作委员会书记、西北进藏部队司令员。慕生忠将军任政委,他们将率领部队挺进这条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天路”。
进军西藏是关系到和平解放西藏、祖国统一的大事。西北西藏工委成立后的一天,中央西北局书记习仲勋召集贾拓夫、王世泰、范明等开会,研究筹备进藏物资问题。会议根据范明的建议,提出三项计划:一是在进藏的同时,沿途种树。二是进藏时带上修路工程技术人员,沿途探测绘制一条青藏公路的路线图。三是这次进藏要像唐朝文成公主那样,带工农业技术人员,包括石刻匠。
范明,陕西临潼人,时年38岁,大学文化,1932年加入青年团,1938年入党。
范明回到家中,见到怀有身孕的妻子梁枫。她已被西北局任命为中共西藏青年工作委员会副书记,随军进藏。梁枫成为新中国首批进藏女兵中的一员。这批女兵中既有老红军、老八路,又有刚出校门的女青年。她们放弃了求学深造的机会,舒适的城市生活,抛家离子,无视女人的性别特征,毅然踏上了爬雪山,趟冰河,过草原,穿荒漠的“天路”,她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中一群特殊的巾帼英雄。
1951年8月2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十八军独立支队2000余人及班禅行辕人员,共计4000余人,在香日德举行了隆重进军誓师大会后,队伍带着一万多头骡马、牦牛、骆驼、行军装备、粮秣、大量的文化教材、医药器材等物资,在激昂的歌声中浩浩荡荡出征了。
部队行进在海拔5200米的“诺木岗”,在这个生命禁区里,人畜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人,呼吸困难、头痛胸闷、恶心呕吐;牲畜,张开大嘴巴,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一阵粗气,严重者躺在地上打滚或卧倒不起。
部队行进速度缓慢,气氛显得异常沉闷,出发时的歌声消失了,干部、战士脸上看不见一丝笑容,范明用沙哑的嗓子,喘着粗气,直着脖子吼起了秦腔剧诸葛亮的一段唱腔:“我正在城楼调琴韵 ,嗬!耳听得城外乱纷纷”。由于高原缺氧,吼出的声音走调跑音,惹得大家扑哧哧的笑了。文工队的锣鼓敲了起来,快板声、歌声、笑声交织起伏,部队逐渐恢复了生机和活力。
4天后,部队终于闯过了诺木岗,进入黄河源头。跨越了长达数百华里的沮洳、沼泽地。
9月19日,当部队赶到通天河北岸时,所有人都傻了眼:河水暴涨,波涛汹涌,水面宽三四百米,水深15米,流速每秒2.5~3米,部队遇到了通天河历史上罕见的大洪流,河面宽、流速急、水又深,徒涉显然是不可能的。三天过去了,一点退潮的迹象都没有,望着同志们一双双焦急的眼睛,看着堆积如山的物资,上万头牲畜即将吃光通天河畔的草,后果不堪设想呀!范明满嘴燎起一串串水泡,他毅然决定:把强渡的任务交给了第一大队。政委刘旭初仰起脖子咚咚灌了几口白酒说;“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然后和五个战友跳上了牛皮筏子。
北风呼呼地刮着,掀起的水浪足有半人多高,哗哗的涛声震人心弦,百十斤重的牛皮筏子一下水,就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被浪涛冲出十几米远,一会儿筏子上了浪尖,一会儿又跌入谷底,站在岸边的范明和指战员们,手心里攥着汗,大声喊着:“加油,加油!”
强渡成功后,部队立即开始抢运。在刺骨的寒风里,原本具有泅水本能的牛、马也怕下水,它们站在岸边,任凭你怎么拉、拽,甚至鞭子抽,硬是死活不下水,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决定带头下水,用人引渡牲畜。文化教员蒋继化被暗流漩涡卷入水底,壮烈牺牲;司令部翻译辛烈和兽医刘益民牵着牦牛,被湍急的水流卷走,再也没有上来。范明和慕生忠当即决定:改到上游渡河。大规模泅渡开始了,河水中冰渣翻滚,指战员冻得浑身发抖,牛马冻得不敢下水,四蹄深深地扎在沙滩,不管战士们怎样推、拉,拳打脚踢就是不挪步,范明大声吼道;“同志们,加把劲,狗日的不走,就把它们抬下河去!”
战士们铁青着脸,扑向牲畜,二三十人抬着往河中扔去,几个人前拉后推向对岸游去。冰冷的河水使肌肤疼痛难忍,有的人在河中心就冻僵了,有的战士爬上对岸就倒地不起。全体指战员,奋战了十五个昼夜将全部人畜、物资抢渡到了南岸。蒋继化、辛烈、刘益民等8位同志壮烈牺牲了,150余头牲畜被激流卷走。范明站在通天河南岸刺骨的寒风中,看到最后一批人员安全过河时,眼里噙满了泪水,他用沙哑的嗓声,颤抖着、坚定地高喊:“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此时正是1951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两周年的日子,让我们记住这八位在和平年代为了祖国、为了人民的利益,英勇牺牲的烈士吧!记住部队在寒气逼人的通天河南岸,有史以来第一次升起了庄严的五星红旗。
此时,部队的粮食储备发生了严重短缺。在这亘古荒原的世界屋脊,补给从何而来?这里是飞行禁区,无法空投,上级建议停止进藏,原路返回。范明愤然了,返回?历时一个多月,行程数千里,经历了千辛万苦,牺牲了8位战友,就这样半途而废吗?
当晚,范明召开了党委紧急会议,把即将断粮的情况如实告诉大家,他说;“我们为完成进藏任务,虽死犹荣。如不能实现年底进藏,班禅大师不能顺利返回西藏,对和平解放西藏、执行十七条协议将产生极不利的影响。”他提议:“从即日起,人员减粮,牲口减料,大家团结一心,闯过唐古拉山!” “闯过唐古拉山,闯过唐古拉山”夜深人静,这句话,反反复复的在范明的脑海里回荡。突然,一个灵感闪现,我们应该有一首鼓舞士气,适合行军节奏的歌曲呀!范明一路念念有词,急速回到帐篷,就着微弱的烛光,在本子上奋笔疾书,一首《西北入藏部队进行曲》诞生了!
“我们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我们是毛泽东的光荣战士。为了解放西藏,为了巩固国防,走上了祖国遥远的边疆………”这支曲子旋律高昂,节奏明快,指战员们都非常爱唱。从此,《西北入藏部队进行曲》伴随着指战员们的艰难脚步,从通天河畔唱到唐古拉山,唱到那曲草原,唱到拉萨的布达拉宫,唱到了祖国西部辽阔的天空。
经过十多天的艰苦行军,部队终于在10月18日抵达唐古拉山北麓,唐古拉山高耸入云,海拔六千余米,常年积雪不化。当时的西藏噶厦政府中亲帝分裂分子,派了500多名喇嘛,集聚在唐古拉山上,念黑经、挂咒旗、祈祷天降大雪,企图封死解放军。范明和各支委不厌其烦的给干部和战士讲:“我们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没有任何困难能难住我们,我们在创造一个奇迹,历史会永远记住我们这支首闯禁区的人民军队”。
10月19日凌晨5时,部队开始攀登唐古拉山了。这一天,他们遇到了大雪封山。而这条路线,正是历史上清朝“西安将军”鄂伦特、民国马步芳两次率军进藏,最终全军覆没的“天路”。他们会像鄂伦特、马步芳一样魂断雪山,全军覆没吗?全体指战员们只有一个信念:活着闯过唐古拉山!
当指战员们的脚步跨进山区,迎接他们的是零下30多度的严寒,穿在身上的棉衣、棉裤和皮大衣,立刻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一层薄纸。山越上越高,空气越来越稀薄,积雪也越来越厚,战士们一个个呼吸困难,脸色紫青,浑身没劲,脚像踩在棉花团上似的,每走一步都得使出全身的力气,骡马等牲畜也是一步一停,嘴里喷着白沫晃晃悠悠迈不开步子。
夜晚来临了,战士们在雪地上露宿。天亮后,大家从厚厚的雪窝里钻出来,满头满脸都是雪。为了尽快抢越,部队每天行军10多个小时,高原雪地,无法生火做饭,饿了只能啃点硬梆梆的干粮,渴了吃一把积雪。在这样恶劣条件下,有的同志终于倒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牛世钧、丁志荣、刘世祥、张秀、张进才……等同志壮烈牺牲,永远长眠在冰雪覆盖的唐古拉山上。骡子最怕寒冷,死亡也最多,数百头牲畜就这样死在唐古拉山上。雕鹰和秃鹫成群在头顶飞旋,牲畜一倒下,有的还未闭气,它们立刻扑上去尽情饱餐,这真是一场人与自然的生死大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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