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宜家被划为地主。汪静宜三哥做过国民党的官,被镇压。汪父病死。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这一生没大过,但有一大错,就是没让我家静宜读书识字。如果我的女儿有文化,林彪不会这样对待她。”汪静宜有一个侏儒妹妹,也未出嫁,两个老姑娘相依为命。房屋田地被分光。看在林彪的面上,只留下汪姑娘的闺房给她俩住。有人劝汪姑娘嫁人,姑娘说:“作事不正后人讥。育容(林彪原名)找了人,我不找人。他把话给别人说,我不能让人家指责。我玉碎不改白,竹焚不改节。我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1960年,湖北大饥。林家大湾遣人向林彪求援,顺便说到汪姑娘事,告林彪汪姑娘还在等他。林彪轻轻一笑:“她还在等我?”这一霎间有一丝红晕从林彪苍白的脸上闪过。林彪与叶群商量后,决定接汪静宜到家里来作保姆。我第二次去林家大湾。
尽赤地!人相食。这些年汪静宜生活极为困苦。她会做布鞋。妹妹外出收破布做鞋壳,她纳鞋底。时间一长,她的右手指被勒了几道深深的沟。她卖鞋换些钱粮。媒人屡碰壁。前些年,一个生产队长打她的主意,对她说:“一见到你,我的裤子就要掉下来。”汪静宜坚拒。生产队长怒道:“没有男人的臭婆娘!”汪姑娘哭了一场,对妹妹说:“就是没有男人也装着有吧。”从此,她见了林明卿就喊爸爸。她叫得很坦然,倒是林明卿脸红红的象偷了人家东西似的。
我又见到了汪静宜。姑娘老矣。她正坐在梨树下纳鞋底。旁边摆着几双布鞋。她脸上涌起皱纹。愈瘦。头发依旧多,只是黑白相间了。她纳得很专注。阳光很好。能见她手中银光。一个衣着象干部模样的人在她面前停下。她一惊,针扎了手,手指上绽开一朵小红花。她俯下头去吮吸指头。一绺灰白的头发耷拉下来。那人说: “买鞋。”放下钱,却不拿鞋。汪静宜把鞋递过去,那人不接,走掉。这是个好心人,接济可怜的汪姑娘呢。汪姑娘追上去,硬要把钱还给那人。“我不能白收你的钱。”那人只好取一双鞋。
我把来意讲了。以为汪姑娘会爽快应允,不料她脸色一寒,说:“我不去。”
我说:“叶群同志再三说,你一个人在农村太辛苦了。一定要接你到北京去。”
汪静宜冷笑一声,进屋去了。
人们在门口等待,希望汪静宜转意。片刻,妹妹汪金宜出来,说:
“我姐说,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你们不要劝了。”
我不死心。晚饭后,我又和村干部去见汪静宜。汪姑娘和妹妹都不在。村干部一拍脑袋:“是了!”他说,某村民老婆今晚生孩子,汪静宜准在那儿帮忙。近年来,湾里每有生殖喜事,汪静宜总去。她爱孩子,爱服待产妇。人家也乐意她去。有一规律:去时甚喜,回来郁郁。有时还病一场。当是触景生情。汪静宜五十多岁了,与她同龄的女人大多儿孙满堂,而她仍是孤独一人。内心苦海无涯。有一年,湾前河里漂来一具肮脏的塑料玩具娃娃,汪静宜捞起来,洗净,放在床边。人间悲情莫过于此。生为女人,却被剥夺了作妻子和母亲的权力。看着别人行使这权力,她又怎能不陷入灵与肉的挣扎?姑娘,你柔弱的躯体内盛着怎样一颗强大的心?村干部去寻她,在小河边,正碰上回家的汪姑娘姐妹。汪姑娘喃喃道:“生个孩子三桶血。”声颇悲凉。忽然她一脚踏空,掉进小河。河甚浅。她自个儿爬起来,对妹妹道:
“河水原来是烫的。”
林彪听说了汪姑娘的情况后,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倒是叶群眼睛湿润了。后来她指示黄冈地区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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