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刘型祖籍湖南醴陵,出生在江西萍乡的一个佃农家庭,在刘姓祠堂的帮助下,他读到了初中一年级。1926年底考入黄埔军校(武汉分校),1927年5月,在黄埔军校组织攻打叛军夏斗寅的战斗中火线入党。1927年9月,参加了毛委员领导的秋收起义,起义失败后,他领导萍乡醴陵的游击营坚持武装斗争。1928年4月带部队上了井冈山找到了毛委员,他担任了31团1营1连的党代表。
父亲经历了从井冈山到延安、到西柏坡、到北京建立新中国的一系列的革命斗争。他很少讲述自己的故事,文化大革命中,有人要篡改历史,父亲担心青年们不知道真实的历史,为了教育青年,文化大革命后期,他收集、整理了大量的历史资料交给中央。
1981年父亲病重,去世前23天,我们和他照一张全家福作为留念,这时,他简短的几句话,给我们讲起了红军长征中的蔓菫的故事。
蔓菁的故事——父亲刘型去世前23天给我们讲的故事
我的父亲刘型祖籍湖南醴陵,1906年3月出生在江西萍乡排上乡一个佃农家庭,他从小什么农活都干过,为了生计,从小跟着爷爷到萍乡煤矿去挑煤,甚至,过年、过节实在揭不开锅时,还去要饭。
父亲从小聪明伶俐,为人正直、爱学习。刘姓祠堂为了本族的利益,要培养一个识文攥字的人。在祠堂的帮助下,父亲读了书。父亲非常用功,学习成绩好。那时,全县上百名小学毕业生报考萍乡中学,萍乡中学只招52名初中生,父亲考取了萍乡中学。
有了文化,父亲接触了进步的书刊和文章,1926年父亲决意投笔从戎,考上了黄埔军校第6期(武汉分校),与罗瑞卿、陈伯钧同队。1927年5月在黄埔军校平定叛军夏斗寅的战斗中火线入党。1927年9月参加了毛委员领导的秋收起义,起义失败后,他率萍醴游击营,在家乡坚持武装斗争。1928年4月率部上了井冈山,毛委员与他们亲切谈话,父亲担任了红四军31团1营1连的党代表,连长是陈伯钧。
父亲在井冈山参加了著名的黄洋界保卫战及历次反围剿的战斗、长征、到延安、直至解放全中国。
【1图.1981年6月刘型夫妇与全家合影留念】
父亲平时,很少谈及自己的战斗经历,但他去世前的一次简短的谈话使我记忆犹新:1981年7月父亲去世前23天,我们想留一个全家福的纪念照片,把他从医院接回家时,他还深情地、气喘嘘嘘地、断断续续地讲着红军时期的故事、讲着红军过草地的故事,为什么他对过草地的事情记忆犹新呢?因为,他经历过红1方面军、红4方面军、红2方面军,3 个方面军的长征阶段,他3次过雪山、草地。
父亲原来在1方面军工作,1、4方面军会师后,红军分为左路军、右路军,朱德总司令调他到4方面军做巡视员,在4方面军中,他与张国焘意见不同,他认为:毛委员在井冈山时期领导的正确,并且宣传毛委员领导红军在1、2、3次反围剿时,是如何打胜仗的事迹,引起张国焘的嫉恨,在2、4方面军会师后,张国焘把他从军级干部上撤职,分到2方面军当收容队长,父亲无论职位高、低,他都是一如既往地跟着红军继续前进。
父亲的这次谈话,刚开始父亲讲:“朱德是什么人呢?朱德是我们工农红军的总司令!朱德是红司令!文革中有人要打到朱德,宣传说朱德是黑司令,这是非常错误的,我们一定要纠正过来,恢复历史的本来面目!”
他又讲:“在红军长征过草地时,非常艰苦,没有吃的,我们找到了蔓菁,你们知道什么是蔓菁吗?”我们都说:“不知道”。我爱人梁汉平说:“蔓菁呀!我知道,长的像萝卜,吃起来发哏,不好吃!”,父亲接着说:“当时一个蔓菁分给50个人吃”。
父亲简短的几句话,刻画出一个生动的场景。我听了以后浮想联翩,从我的想象中可以知到:对那个不大的蔓菁,每个红军战士只肯咬一小口,然后传给下一个人吃,下一个人再咬一小口,然后再传给下一个人,一直传到最后,传给了50个人吃!
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而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红军战士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高尚,他们无论是党员、是干部、是战士,他们没有一个人贪污腐败呀!没有一个人多吃多占呀!没有一个人肯多咬一口啊!甚至没有一个人恳咬大一口啊!他们总是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他们是一个互相关爱的整体、是为人民求解放的一个整体、在长征途中,许多红军战士都献出了他们年轻的、宝贵的生命,他们为了追求、为了理想、为了信仰、为了广大的人民群众求解放,他们无怨、无悔、他们誓死如归。
六十年代初,记得我上高中时,我们在语文课上,学到了一篇课文:那是,1935年12月27日,在陕北瓦窑堡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上,毛主席的报告《论反对帝国主义策略》中讲到:“长征是历史记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长征是以我们的胜利,敌人的失败的结果而告结束。谁使长征胜利的呢?是共产党。没有共产党,这样的长征是不可能设想的。”
那时,我让父亲讲讲,他们长征途中的故事,父亲也是简短的几句话,讲到了过草地时:我们没有了粮食,怎么办?为了完成解放全中国的革命目标,我们必须活下去,我们从腰间,解下了皮带,把它剪成一截、一截的,放在铁缸子里面,用水煮,我们就是吃皮带呀!草地里的水,很多是有毒的,我的很多战友就是喝了草地里的水,牺牲在草地中,他们永远长眠在那里了,而我们能活下来的人是幸存者呀!
我真难以想象,皮带怎么能煮透?怎么能咬得动?怎么能咽得下去?咽下去,又怎么能消化?一连串的问题,在我的脑海中翻滚!我知道红军是为了他们的远大的理想、用他们的毅力、用他们的生命的极限,挑战着、克服着一切艰难险阻。我才理解了父亲的幸存者情结,他是要为烈士们复仇啊!他是要为担负起烈士们未尽的事业而努力奋斗啊!
2014年8月在广西兴安县召开了“纪念红军渡湘江80周年”的大会,我和爱人梁汉平参加了这次活动,我代表我们家庭给广西兴安县“红军渡湘江纪念馆”捐赠了父亲刘型在战争年代使用过的军毯。
【图2. 2014年11月25日,刘松柏托着捐赠的老红军刘型使用过的军毯在红军渡湘江80周年纪念会场上】
红军渡湘江时,这一仗打的非常惨烈,这是红军长征中最惨烈的战斗之一,蒋介石打算把红军消灭在湘江边,布置了大量的军力。
当时红一军团的任务是,在前面开路,红五军团的任务是断后,那时,我父亲任红五军团后勤部政委,红军当时没有做好长途跋涉的思想准备,所以什么机器、设备等等都背着,行军速度特别慢,红五军团要保护红军的主力和红军的中央机关渡过湘江,任务是非常艰巨的。
红五军团的34师,为了保障红军的主力和机关渡过湘江,他们在湘江边,与敌人展开了决战,7000名将士全部壮烈地牺牲,师长陈树湘腹部受伤,当他醒来时,发现:我怎么躺在敌人的担架上?他知道,敌人要抓住了红军的高级将领的活口,向蒋介石去请功,陈树湘为了不让敌人抓住红军高级将领的活口,他用尽了自己生命最后一点力量,从受伤的腹部,扯出了自己的肠子用牙咬断,他英勇地牺牲了,他牺牲时只有29岁呀!敌人残酷地割下了他的头颅,挂在长沙城门上,想以此来震慑中国的老百姓和红军,但是他们没有被吓到,正如毛主席所说的:他们楷干净身上的血迹又继续前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