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铁臂摇”的农村建设的宏图(《七律二首·送瘟神》)。回想到家乡美景时,诗人也展开天地大视野,以“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来映衬帝子乘风的白云和芙蓉国之梦中的朝晖(《七律·答友人》)。这些天地景观都是生机盎然,清新明丽的。
诗人的天地观充满鲜活的辩证法,不仅明丽,而且有阴沉,有明丽与阴沉的矛盾斗争。辩证法可以激发诗的内在生命,时空框架大者须避其空泛,矛盾头绪多者须避其琐屑。在国际风云变幻中,毛泽东感到“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在雪压冬云、万花纷谢的严重局面中,在大境界中凸现小亮点,以梅花自拟,抒发“梅花欢喜漫天雪”的情志(《七律·冬云》),预示着“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历史必然(《卜算子·咏梅》),这就以小亮点反衬大境界了。大境界、小亮点的抒情策略,使诗词的内在气脉洋溢着跌宕有致的辩证法的张力。再来领略1965年5月写的那首《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志在凌云,自然要展开天地间的大视野,此志又是“久有”,可知朝思暮想已有时日。“千里来寻故地”,却略过了当年的战争回忆,所见是“到处莺歌燕舞”,不再是“黄洋界上炮声隆”,既然“更有潺潺流水”,也就没有“风烟滚滚来天半”。诗人使用的是“过了黄洋界,险处不须看”这种不写之写的手法,“不写”是略去当年战争的形迹,“写”是超越了战争的形迹而看取井冈山精神。词中揭示的井冈山精神有“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天地气象,又有“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历史哲学。昆仑、天地、日月,这是高出人间又哺育人间、超越人间又普照人间的巨大时空,在这种“超级时空”中可以豪情干云、想象飞驰、气概鼓荡。只有心灵中敞开大时空,才能在诗词中涵容大气魄,二者相得益彰,托出雄奇浑厚的想象力和精神气象。
四
其三是鲲鹏击浪的气势。毛泽东喜欢用《楚辞》、《庄子》、李白、李贺的典故,但多是随手拈来,另出新意,不为典缚,在活用、反用典故中激发新的生命。用典故须用活法,不能用死法,用到能化入自己抒写情志的脉络之中,始可谓之高明。比如《庄子·逍遥游》中的典故,毛泽东诗词用得较多,1918年送友东行,就唱出了“君行吾为发浩歌,鲲鹏击浪从兹始”(《七古·送纵宇一郎东行》)。这是鲲鹏意象的正用,正用为壮志凌云的意象,到了1930年却出现鲲鹏意象的反用:“六月天兵征腐恶,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蝶恋花·从汀州向长沙》)这里的鲲鹏已不是远行的壮士,而是腐恶的敌人。1963年再用这个意象来象征和悼念一位开国元帅的时候,所用的手法变成侧用了:“斥鷃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七律·吊罗荣桓同志》)蓬蒿中的斥鷃嘲笑高高飞翔的鲲鹏大鸟是冒险和徒劳,这是从侧面写鲲鹏式的英雄人物的不顺利的生存处境。从侧用到深度使用,这又是典故使用法的一项突破。1965年秋写的讽刺苏、美、英“三家条约”和赫鲁晓夫“福利共产主义”的(《念奴娇·鸟儿问答》),就深度使用了鲲鹏的意象:“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这是对《庄子·逍遥游》典故的引申,然后摹拟“鸟儿问答”的口吻,影射国际时事,把严峻的国际较量加以喜剧化。那只蓬间雀为战争威胁吓倒,却去营造自己的空中楼阁:“不见前年秋月朗,订了三家条约。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对同一个意象的正、反、侧、深等多种方式的运用,显示了诗人把书读活了,不是典故的奴隶,而是典故的主人,随意驱遣,变化生妙,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审美把握能力。典故的使用,不刻板地重复前人,也不拘泥地重复自己,或者故意重复却加以点化而成“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反重复”,这是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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