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 71 文化速成中学

    一、训练处长

    47 军干部部长对我说，文化速成中学是原军教导大队改编的，主要训练军属各部队的连排干部。原处长黄作舟已成右派，原定 141 师宣传科长李定祥来，但看我档案过去在师教导队工作过，又在政干校任教五年，所以改换了我。

    在军里换了介绍信我即去文校报到。

    71 速成文化中学在衡阳南坡白龙洞，原是蒋介石的别墅，四一年蒋介石在这里召开了著名的“南岳军事会议”。蒋住的楼房还在，又盖了办公室和学员宿舍。校长吕汉臣、政委张耀先。吃饭时政委问我“你多大岁数”，听我答“31 岁”，都说我年轻，教学工作资格老。

    学校设三处一科，即政治处、训练处、后勤处、军务科。训练处有四个学科助理员，分管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准备3 月1 日开学。三个学员队共300 学员，学制一年，要达到初中文化程度。

    二、改革教材

    乘反右的东风，党中央提出三面红旗、“大跃进”“人民公社”、大炼钢铁，左的思潮再度膨胀。

    搞文化教育这可是头一回，又是速成的，怎样完成教学任务我心中没底，我虚心向四位助理请教。他们说：小学是基础，没有这个基础是很难的。但是成年人有举一反三的特点，有多年的生活体验，理解能力强，加上本身的努力是可以完成教学任务的。

    “上期教学工作是怎么搞的，能完成教学任务吗？”

    “没有。因为黄处长认为课程太深，超过一般初中课程，坚决要求只能达到小学程度就不错了，说搞速成中学是胡闹，攻击总政是‘外行领导内行’，所以被打成右派。”

    经过两周时间我埋头学习教学方针、教学制度，阅读了课本的全部内容，有了新的看法：坚决贯彻教学方针，严格教学制度，从组织上保证完成教学任务；对学员要求学以致用，能写报告，能上军事课、政治课，带好兵。这样学习文化知识必须和他们在部队的日常工作需要相结合，因此我决定改革教材。

    语文改为学毛选，语法修辞、删去古文观止等内容；数学加大小数点、分数加减法内容，多加四则运算；三角几何增加炮兵习题，射击要懂得弹丸飞行弧度；化学除学化学元素外，增加学防原子、防毒气。

    校长听了我的汇报吃惊地说：“老孟你好大的胆子，敢把总政全国统一的课本给改了。”

    “这不是‘大跃进’嘛！军队干部学文化，目的不就是要搞好部队训练准备打仗嘛！”

    “好，你写报告给校党委吧。”

    校党委讨论了我的报告，认为是可行，改为“试行课本”。于是各学科助理员带着教员集体选择、研究修改教材，半个月后各学科课本定稿，打印送广州军区宣传部文教科，经审查后很快批准下发试行。

    二月底，部队来的学员已到齐，编好学员队伍后，3 月 1 日举行开学典礼。吕校长、张政委大会讲话，特别强调坚决落实以教学为中心的教学指导方针，完成好教学任务不光是训练处教员的事，而是整个学校所有人员、各个部门的共同工作，各部门都要以此为指导思想搞好本部门的本职工作。

    我在大会上作了全年教学计划的报告。根据总政治部下发的教学大纲和苏联凯洛夫的教学五大原则，我要求：一、为了提高教学质量，要落实教学日报制度，坚持每日填写好教学日报表。二、为了巩固学习成绩，坚持周小考，月中考，期大考制度。三、严格教学纪律，要尊师重教。

    政治处主任段英杰作了加强教学中的思想政治工作和党支部工作报告。

    经过反右运动，这里和政干校一样，将教员分散到学员队管理。我和助教们深入学员队了解教员教学情况，到课堂听课，晚上看教学报告，掌握各班的进度，把好质量关。

    三、教学报告

    开学两个月了，成绩很好，各班都是 3 分以上，消灭了不及格现象。但不久二队的教学班成绩下降了，助理员们反映二队的各教学班，教学日报没有当天晚上送来，其中贺殿奎教员三天不填写教学日报表；课堂纪律也不好。我立即叫贺殿奎来办公室询问，他说：“太紧张了。吃完饭打球的时间都没有了，晚上还要备课，过去黄处长都不要求每日做教学日报表，你一来就……”

    “我不是黄处长，我是按制度办事的。四门课穿插进行，两天才讲一节课， 2 个小时，你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备课，怎么太紧张呢？日报表是教学制度，怎能破坏呢？”

    他不服气和我吵起来。我发火了一拍桌子：“你太放肆了！明天停止你上课。高助理马上调整他那个班课程进度，叫别的教员替他上课。你要好好写检查，否则给你处分！”

    校的各个办公室都在一个小院里，惊动了各屋的人出来看，纷纷议论：“看不出这个年轻处长好厉害呀……”

    “这回贺老五（外号）可碰到钉子了……” “过去黄处长都管不了这个贺老五……”

    贺教员离开不久，门一开，二队长赵国栋进来，也未喊报告。 “哦？赵队长，正想打电话通知你……”

    “不敢劳大驾。我是来问你：为什么不经过队的领导就停止一个教员上课？教员不是归队里领导吗……”

    我明白了。他们都是看不起我，来兴师问罪了，好，我们会会吧。我冷静地说到：“赵队长，在行政上，党务上、思想上是你领导教员，像教员请假探亲等等是由你掌握，你负责；但在教学业务上就是训练处负责。谁上课谁不上课，谁有资格上课谁没资格上课，这些业务上的事情自然是训练处来统一掌握，停止贺教员上课，纯属业务上的……”

    “那……你也要给我打个招呼呀。”

    “赵队长，你摆错位置了吧？就是说，我要先给你报告，经过你的允许吗？” “我没说要向我报告，可我也是管教员的呀。”           “好，那我问你：贺教员不写教学日报表，你为什么不管？学员们课堂纪

    律不好，你为什么不管？你们队学员成绩下降，你知道吗？你管了吗？这是你的失职。”

    “你不要扣大帽子！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是大尉，我也是大尉，你是校党委委员，我也是校党委委员，过去黄处长是中校，也没像你这样！我失职不失职你管不着……”

    “那谁能管你呢”校长站在门口问道。

    原来是助理员高瑞英见我俩起了冲突，赶快把校长请来了。校长进门，我俩起立敬礼，校长坐下后又问：“赵队长，你说吧，谁能管你？我在门外听了多时了。”

    赵站着不吭声。

    “在这比大尉、比委员的，不怕门外那么多人笑话吗？你们队学员成绩下降，你这个队长光彩吗？你说。”

    赵仍然不吭声。

    “学员成绩下降，就要补课。这样教学进度要延长，我们是军队，提高干部文化程度是建军问题。回去，叫贺教员写好检讨报告，执行日报制度。你要整顿好课堂纪律，要把学员成绩搞上去。”

    由于校长支持，日报制度坚持下来。年终军区文教科来人考核有十几个五分，十几个三分，全校学员平均分数四分以上。年终全军区五个文化速成中学评比，我校第一名，得军区奖给“模范速成中学”红旗一面。47 军政治部对训练改革教材记集体三等功一次；我个人授予科处干部“大跃进”标兵称号。

    四、良师益友

    文校干部除校长、政委家属住在山上，其他干部的家属都在山下大院内居住，学校实行星期六制度，干部们平时住校，周末才能下山回家。我的隔壁住的是后勤处长李西山少校。他每天早起必生火烧水泡茶喝，也给我一杯，说是清肠胃解毒。他用的是东北快壶，烧柴火的。我每天早上爬山锻炼就拾回一捆干树枝给他烧水泡茶，久而久之关系密切。有一天我发现他桌上放着几本木刻版的古书，“黄帝内经”“伤寒论”“本草纲目”。

    “吔，你是中医科班出身呐？中医必须学这三本书。”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教近代史的呀。西医传入中国不到百年，北有协和（北京）南有湘雅（长沙），都是美国教会办的。我国几千年来都是靠中医治病，三国有华佗神医，明朝有李时珍……中药更是无所不包，草根树皮就是药，认识它就是宝，不认识就是草……中医靠望闻问切，靠把脉辨证施药……”

    “哎呀？我可是遇到知音了！哈哈……”

    于是他跟我讲起身世。李西山，河北昌黎县人，少时学过四书五经，民国后在北大附中读书，毕业后又学中医，是河北名医号称“神针刘”的高徒，三支银针七寸长，是独门绝技，对妇科手到病除，在北京前门外挂牌坐堂行医。

    “七七事变”后为抗战救国，毅然收起招牌参加我地下党，深入敌穴以行医为名做情报工作。由于医术精湛甚至住在特务家里，手到病除谁都相信。四六年我军解放长春，他是我党第一任公安局局长。国民党大举进攻，我军撤出长春，他已暴露不能再做地下工作，那时军队和地方之间工作变化调动非常频密，只要工作需要，故在东满参加军队，到当时编为 10 纵的 47 军，先是给 47 军原军长曹里怀当副官，以后在军辎重营当营长，平时有时间即给骡马治病，也经常给人把脉，开几服草药。他老婆刘静一是开原城的，四八年开原解放，李西山驻军在刘家，此时刘静一正得肺病，当时可是大病，大部分都是治不好死亡的。李西山用三根银针给治好了，结果三根银针定终身，四九年后刘来到部队俩人结婚，现在已生了三个儿子，平时住在山下家属院里。

    文校初建时李西山就来当后勤处长，自己设计监工修了个 500 人的大礼堂。本人淡泊名利，深藏不露。有人说他就是个兽医，有人说他是个游方郎中，他从不解释。副处长楚心抓权，别人提起，他一笑了之。有一天我说：“李大哥，你收我为徒吧！”

    “不行。中医博大精深，必须从小学起。光李时珍汤头（药方）就有五六百种，药物千千万，南方北方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病……非一日之功呀。”

    “那你就教我古汉语吧，这些医书有些字我都不认识。” “好吧……”

    从此结成良师益友。我古汉语的提高就是他教的，加上他老婆刘静一是我老乡，从此关系更加密切。

    1958 年下半年，中央提出大炼钢铁，土法上马全民大炼钢，争取全国钢铁产量翻一番，达到 1070 万吨钢。于是全国各地机关、学校、部队都组织人大炼钢铁。广西某县将矿石放在山涧里，砍倒大树来烧炼，上了报纸说是一个月后能炼出百万吨钢，结果都成了废渣。军部也命令我校师生炼钢铁。

    为了保证教学质量，李西山毛遂自荐，不动用文校更多资源，仅带警卫排 10 名战士，自建土小高炉，三个月炼出五千斤钢，衡山县都买来打造农具，而军部和当地各单位都没炼成。

    如果不是李西山挺身而出带着 10 名战士去炼钢铁，文校势必要动用更多的人力物力投入，严重影响教学不说，还可能和其他单位一样造成浪费毫无所获，学校也不会获上级嘉奖一面红旗。吕校长高兴地赞叹李西山：“真是深藏不露，真能人也。”

    五、半个教条主义

    1959 年中苏关系开始恶化。自从五三年斯大林病逝后，赫鲁晓夫篡权，将马林科夫赶下台，当上苏联第一书记，五六年他在苏共 20 次代表大会上做了秘密报告，反对个人迷信，揭发斯大林独裁专制，在三十年代的肃反中错杀了许多好人，此事震惊世界。社会主义阵营各国思想混乱，欧洲各国共产党内有半数人退党。同年五月匈牙利发生叛乱，苏联出兵镇压。

    毛主席发表了两次“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文章，稳定苏联和东欧局势，威望大增。而赫鲁晓夫想控制中国的阴谋几次都没有得逞，如四五年日本战败后苏联与蒋介石政府签订的租借旅大海军基地 10 年，1955 年期满赖着不走不想归还；五八年提出在中国领土上建立长波电台和建立联合舰队，均被毛主席拒绝了。

    赫秃子很恼火，翻脸撤退在华的苏联专家，使援助中国的一百多个大型项目陷于困境，中苏关系破裂了。

    为了肃清苏联大国沙文主义的影响，我国军队和地方院校开展了反对苏联教条主义运动。

    文校张政委传达中央文件和总政指示后，全校教员、工作人员组织讨论，自然转到对学校教学方针和教学制度上。反对教条主义，主要就是反对我和吕校长，因为去年二队队长赵国栋和贺殿奎教员不坚持教学日报表制度受到批评，这回报复的机会来了。他们背后议论纷纷：

    “一个高小毕业的人怎能在文化学校当处长……”    “搞教学报表，用苏联凯洛夫那套理论就是教条主义……” “叫他高中毕业了再来当处长……”

    贺殿奎写了一张大字报：“孟宪章，快从外行变内行……”贴在校办公室院墙上。

    我看了之后，也写了一张大字报：“我当处长内行，你当处长外行；你当教员内行，我当教员外行……”也贴在墙上，引起大家围观。

    “这个姓孟的太狂了……太不虚心了……” “把这个外行赶下台！赶出文校……”

    接二连三地出了不少大字报。

    晚上，我在屋里唱京剧《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呐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门一开高瑞英进来：

    “哟，处长，外面大字报那么多，可您还在唱观山景，真是好雅兴呐……” “来，高助理，我唱得怎么样？”

    “好，字正腔圆，味道也足……”

    “你……不是来听我唱京剧的吧……是不是对我担心啊？”

    “是啊，运动本来就是对着您来的，可您为什么还写大字报反击，这不是引火烧身嘛？”

    “老高啊，你就没有闻出什么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你是指贺老五那外行论吗？哦，你是——引蛇出洞呀，然后抓右派？”

    我点点头：“这个学校，黄作舟的徒子徒孙还不少哇……”

    这时吕校长进来：“老高，你先出去，我和你们处长有事要谈。”

    高瑞英走后，校长对我笑了：“你的激将法不错啊。今天下午又出了好多大字报，明天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我要出手，要写大字报逐条反击，揭露他们的右派真面目。”   “看看，果然不出政委所料。现在政治处那边也在议论‘外行论’，也要抓右派。他们已向政委报告了。” “好哇……”

    “好什么好？反教条主义不变成反右派了吗……他们能斗过你吗？你激怒他们说错话，这不是打乱上级部署吗？我们三个常委开了会，为了稳住局势，叫我来通知你，明天不要再写大字报了。政委和主任今晚分头去找机关干部个别谈话，要掌握运动方向，出大字报反教条主义，就点名批判我们两个人，我是整个教条主义，你是半个教条主义，对去年的教材改革成绩要肯定，不能打倒一切。”

    不久，全国又开展整风运动，反教条主义也自然结束。

    六、中间派

    五八年“大跃进”，各行各业都在放“卫星”，农业上有人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你说亩产千斤，他说两千斤、三千斤。南岳镇公社书记试验田亩产三万斤红薯，我们都不信，下山去看，原来是将浮土堆成一亩地，几个侧面都长满红薯。全国出现浮夸风，一哄而上，公社把土地、耕牛、农具都调上来，大办食堂，全村一个饭堂，敞开肚皮吃，把粮食吃光了。说是共产主义来了，“各取所需”了。农民把镇上商店都“需”光了，这就又出现“共产风”，结果到了五九年，全国经济危机，人民没饭吃。

    中央提出整风，主要是整干部官僚主义、强迫命令风、浮夸风、共产风。又是大鸣大放大字报，学员停课搞运动，大批判。

    八月中央在庐山开会，本来是想纠正左的错误，彭德怀上了“万言书”，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后，全国又开展反右倾机会主义。有的学员休假探亲回来讲家乡实际情况：凡是说“人民公社”、“大跃进”、大炼钢铁得不偿失的，都被列为攻击总路线、三面红旗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

    我在这次运动中，一不鸣放，二不批判，走中间路线。有人问我就说：“不了解实际情况，没有发言权。”

    由于南岳镇子小，我老婆不能调来这边工作，隔一两个月我就回长沙休假，平时每到周末，我就带着处里几个没家属的助理员去游览南岳名山古刹，倒也自在逍遥。

    1960 年，余凤英又生了个男孩。我不在长沙，多亏莫永芳同志照顾坐月子。余凤英自从五四年转业到湖南省手工业局，就和莫永芳在一个科，两人情同姐妹，不是一母所生胜过一母所生，是她给孩子起名叫孟援，当时我国开始抗美援越。

    与莫永芳的感情之深，五十年不断。孩子们都认为其比亲姨还亲。晚年余凤英在病中，还经常念叨她的名字。

    第二章 军直 152 炮兵团

    1959 年，林彪接替彭德怀任国防部长、军委副主席。1960 年，他提出军队的政治方向偏了，全军搞了这么多的文化学校，罢免了总政治部主任谭政，全军取消文化学校。

    1961 年，我校又改为 47 军教导大队，校长吕汉臣、政委张耀先分别调至139 师、140 师任政治部副主任，我调军直属 152 炮兵团政治处任副主任。炮团驻在桂林市南边 10 公里的奇峰镇，暂用还未成立的 141 师坦克团营房。团长王洪吉、政委张廷栋。团长和政委是少校军衔，两位副团长、参谋长、政治处主任都是大尉军衔。1 营是 152 加农榴弹炮，2 营是 122 榴弹炮，3 营是 85 加农炮，团司令部有指挥连，有侦察，计算，有线、无线排；营司令部有指挥排，有侦察，计算，有线、无线（电台 2 部）班。团后勤处有汽车连、枪炮修理所。全团按苏联编制全部机械化了。

    一、全军晋衔

    五五年实行军衔制后，原来规定每三年调一次军衔，由于政治运动耽误了二年，六○年上半年决定全军搞一次晋衔。这次就不论资排辈了，打破“抗日不见将，解放不见校”的规定。

    晋衔的条件是政治思想、工作能力等几方面，采取领导提名群众评议确定名单，上报审批，然后按各级干部管理权限授衔，营授排，团授连，师授营，军授团，少校以上的须报军区批准。

    部队干部层层进行动员教育，讲清条件，提名评议，几个月才搞完。我团只有团长晋为中校，其他一个不动，说是大尉团职干部中都不够年限条件。

    我团职干部 10 年，大尉也已 5 年，这次按条件应该有我，但军部没上报。

    我内心不满意，但想自己不是 47 军老人，来 47 军时间不长，现在又刚到炮团，个人不好提这个事情。团政委张廷栋倒是为我鸣不平，说 47 军是抗日战争时359 旅的老底子，对我确实不了解，他去军部反映，但不知怎么搞得反而帮了倒忙，给军里分管晋衔的领导留下了我“闹军衔”的印象。

    二、不务正业

    新兵入伍后必须进行三个月的共同科目和步枪射击训练。我向团长毛遂自荐带着两个参谋去搞，给团、营、连长们挪出时间搞好炮兵习题学习，每个月军炮兵司要来人测验考试，团长知道我是当兵的出身就同意了。

    每天我到操场上亲自示范，从喊口令到左右转，各种队形变换直到步枪射击要领、三种姿势等等，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三个月后打靶，二百多战士全部及格。

    政委说：“我原认为你只会教书……是个教书匠。”团长说：“你这个白面书生还有两把刷子呀。”

    我笑笑：“不光有这两把刷子，我拜你为师，一年后，我要学会炮兵习题，指挥打炮。”

    “好样的！我收你这个徒弟……”

    从此和团干部们关系很好。相比大家认为主任蓝绪阳在实际工作、政治理论不如我。1957 年蓝在政干校营团学员队学习，听过我的课，也算是我的学生。政校毕业后才提为主任，对我有些嫉妒，说我“搞军事训练离开了本职工作，是不务正业”。

    三、我拖了全团的后腿

    1961 年春，林彪又提出全军大搞“忆苦思甜”教育，说这是毛主席军事路线（四八年搞过诉苦运动），部队停止训练一个月。蓝主任分配我去团的家属农场搞教育。家属农场是为安排一些军龄长的连排干部随军家属成立的，这些家属没文化，不能在地方安排工作，现在又是全国性的经济生活困难，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所以团里也和 141 师各团一样，在营区外开了 50 亩荒地种水稻、养猪，进行农副业生产。家属们大都来自农村，这样既有了事做，成为“农业工人”，也增加了干部家属的收入。各部队还派了干部管理，家属们每天带着孩子去上班种地。

    我认为：农业生产讲究农时，农场不能像部队那样停产进行教育，主张要半天劳动半天学习。很快要到清明节了，如不及时插下秧耽误农时，秋季要影响收成，为了赶农时，不久我又参照 141 师各团情况，决定停止学习几天。因此，农场的学习一个月完成不了，要延期。

    全团一个月完成了忆苦思甜教育。这时一位军里领导来 141 师和我们团检查教育效果，蓝绪阳汇报时说“全团没有完成进度，因为农场拖了后腿。孟宪章擅自停止学习搞生产”，还讲我闹军衔等。

    四、首长批评

    晚上，这位首长叫我去师招待所谈话，综合起来批评我三点：一、在农场停止忆苦思甜学习教育，影响了全团的进度，拖了全团的后腿……；二、闹军衔，没晋升少校有不满情绪；三、过去的工作还可以，但现在工作没什么成绩，工作一般……

    批评完了我站起来说：“首长的话我回去考虑考虑”敬个礼要走。 “站住，你也太傲气了……考虑考虑，为什么不接受？”

    我火了：“接受什么？你讲得根本不对。第一，家属农场并不在编，怎么能说拉了部队的后腿？第二，农场不能耽误农时，是按季节生产的，能和部队一样停产学习吗？清明前插不下秧，秋后无粮，老婆孩子吃什么？是蓝绪阳给饭吃还是上级给饭吃？这是个常识问题嘛。第三，141 师各团的家属农场都停止学习了，怎么不说拖后腿呢？你批评得对吗？

    至于说我闹军衔，我和谁闹啦？是在群众中散布呢还是找上级闹啦？今天既然提出这个问题了我就问问：我十年的团职干部，五年的大尉军衔，按这次晋衔条件，我哪条不够？政治上，反右斗争我立场不稳吗？贪污腐化了吗？工作上不尽责尽职吗？

    说我工作过去还可以，现在没什么成绩，那么文校搞教学改革，训练处集体立三等功、我个人评为科处干部标兵不是军里批准的吗？我来到这个团对新兵搞共同科目训练，摸爬滚打和战士们一齐干”――他插话：“那是不务正业”。

    “军衔级别我从来没向组织上要，也没闹，你们说我闹，根据什么呢？”首长生气了：“你，你……你目无组织纪律，反对军党委……”    “别扣大帽子，我不反对军党委，我反对的是你这个批评。”

    五、我是您的老部下

    大吵一架心里很痛快，既然如此就横下心来等待处理吧——老子不干了！大不了转业，但我真是舍不得离开心爱的部队。

    半个月后，军长李化民也到 141 师视察，他的随行参谋来电话，通知我中午到师招待所，军长要找我谈话。

    我按时赶到招待所军长住房外间等候。李军长吃完饭进来，我起立敬礼。军长边走边说：“哎呀，上午开会好累呀，头疼”意思是不想多占时间。

    军长示意我坐下：“你——是 152 团副主任孟宪章吗？” “是。”

    “你有什么意见谈吧。”               “谈？谈什么……是您叫我来的，不知首长找我来要谈什么？”

    “哦，听某领导说你对军党委有意见，没有给你晋军衔，不满意；还问他为什么能晋大校军衔……”

    “我没有说对军党委有意见，是对那位领导的批评有意见。至于晋衔问题，既然军长也提起，我要申明：我从没闹过。因为我知道，我是 44 军来的，到 47军时间短人家也不了解我，不会给我晋衔。”

    “哦？你是 44 军来的？”军长睁大了眼睛。

    “军长，我是您的老部下，我是 131 师 392 团打万山群岛时的主攻营教导员。在唐家湾开作战会议时，是您传达军委的作战方针：依岛攻岛……”

    “不是李双庆是教导员吗？”

    “25 日海战前李双庆是教导员我是副教导员，25 日海战后，营长张武生病，李双庆代理营长，我就代理教导员，六月初命令正式下达确认……外伶仃岛……一直打到担竿岛。”

    “对……对，我想起来了，你和李双庆，两个政工干部带 3 营打了 72 天。”一说起万山海战军长来劲了，也不累不头疼了，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从1950 年 5 月 18 日，392 团参谋长张学海出海侦察、登陆牛头岛血战、夜闯垃圾尾、打死敌第二舰队司令齐鸿章（后来考证系误传）、打外伶仃岛、三门列岛伏击炮战等等，以后又问我：“你什么时候来 47 军的？”

    我从五一年到师教导大队当政委；五二年选送汉口高干班学习；五三年留长沙政干校当教员；五八年来 47 军文校当处长，文校撤销再到 152 炮团一一讲起，最后我说：“军长，44 军整编后，我们军的干部分散各地，像没娘的孩子似的……”我哭了。

    “那你为什么不来军部看我呢？”

    “军长，这 10 年您把我的名都忘了……说是您的老部下，可从长征到现在，您有多少老部下呀。见面您不认识，还会怀疑我有什么目的。在军部开会，多次见到您在台上讲话，想找您也没有机会啊……”

    “你说得对……方才说到万山海战，我是忘了你的名字了。哟……快 2 点了……你对某领导有什么意见呀？”

    我将和上次那位首长谈话的经过说了一遍，军长对我说：“你的军衔、级别，提不提由组织上考虑，不要影响工作，也不要和别的领导讲了。”

    “放心吧军长，10 年了，我会正确对待的……”

    六、晋衔、提级、升职

    二十天后，突然接到军区命令：我晋升为少校军衔，级别提为准团，全团干部都很震惊。蓝绪阳又散布“他过去犯过错误，在政干校挨过整”。

    王洪吉团长批评他：“有错误为什么还给他晋级晋衔？老孟当团级干部时你还是个排长……你别到处散布流言蜚语。”

    两个月后，蓝绪阳与幼儿园老师，一个团政治处保卫干事的老婆，乱搞男女关系事发被撤 职——他倒是犯错误了！我提为政治处主任。

    余凤英已从长沙调来桂林市经委工作，请个保姆带着 1 岁的小儿子住在市里；7 岁的女儿和 6 岁的大儿子跟着我先在团部幼儿园，九月份开学了，送他俩到141 师子弟小学上学，学校是寄宿，我一个月一次带着他俩回市区。

获晋少校军衔

时任第 44 军副军长李化民，参与指挥万山战役的军里首长

    李化民：甘肃临洮县人，1915 年——2002 年，享年 87 岁。

    1928 年，参加西北军，1931 年参加“宁都起义”；1932 年入团，1933 入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历任红军 15 师宣传队分队长、队长，红一军团宣传大队副大队长、回民师代政委，参加了第四、五次反“围剿”和长征。

    抗战时期：历任八路军 115 师 344 旅 688 团营长兼教导员、129 师新编第 1旅2 团参谋长、副团长、冀中军区32 团团长。参加过平型关、晋东南反“九路围攻”、香城固等战役。

    解放战争时期，任东北民主联军保 1 旅副旅长、东北野战军第 7 纵队 21 师师长、44 军副军长。参加了辽沈、平津、衡宝、广州战役。

    建国后历任：广州防空司令员、47 军军长、广州军区副参谋长、武汉军区副司令员、沈阳军区副司令员等职。

    曾任九、十、十一、十二届中央候补委员、十三届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 1955 年被授予少将军衔，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和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第三章 唐部长

    1961 年全国经济生活进一步恶化，从火柴到一切生活用品都要凭票证购买，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我们 47 军是战备值班部队，战士每月定量是 40 斤米，营以下干部 35 斤，团级干部是 30 斤。我每月还要节省 5 斤给孩子吃；还要响应上级号召，经常节省口粮捐助当地百姓以度难关。口粮实在不够，我们和连队战士一样开荒种地，每个团领导分别将边边角角大小不等的山荒地开垦出为自留地，种些各种农作物。我当然没有很多时间伺候这些地，好在有通讯员和团部的勤杂人员帮助，才算略有收获。当我带着被老鼠啃坏啃剩的玉米红薯回到市区家里时，孩子们还是很高兴的。

    1、回伊春

    六月份接到庆华来信，说是她妈妈（五二年再嫁）生的第二个孩子饿死了，叫她回到我这来。她已读初中二年级，现在不读书了，回到林区做小工补助她妈妈生活。

    余凤英看完信同意庆华来，说是以后也好在部队给找个连排长对象。我考虑再三：主要担心她对余有成见，俗话说隔个肚皮隔层山，从来继母不好当；更主要的是：在她妈妈身边，因为她是军属，她妈妈有个依靠，别人也不敢欺负她妈妈，她来了之后……我左右拿不定主意，决定回伊春看看，能来就带她回来。我向军部写了探亲报告，很快就批下来了。

    余凤英的好妹妹莫咏芳得了肝炎，用全家人的副食劵买了二斤白糖，凤英叫我带上，火车路过长沙时她来车站接收。火车半夜到长沙，我下车在站台上转了一阵没有找到莫咏芳。

    第三天早上火车到北京了，又转车去哈尔滨。这时的东北天已经凉了，我把带的毛衣毛裤都穿上还是觉得冷。从哈尔滨又转慢车去伊春。

    2、吃树叶

    在餐车上吃饭，大米饭炒香椿树叶，叶子都老了我吃不下，对服务员说：“小同志，我是从南方回来的，这树叶太苦了，能不能给点酱油……给点盐也行呀。”

    “前方……”她可能听错了：“是从前方回来的呀？你等着。”

    不一会她端出一盘炒白菜给我。吃饭的旅客们见到都吵起来：“为什么给他吃白菜，给我们吃树叶呀……”

    “吵什么？吵什么？他是干啥的，你是干啥的……你不吃拿回来”说完就要去收菜盘。

    “哎、哎，别价，小妹妹，我吃……我吃。” “哼，这年头，能吃上树叶就不错了……”

    众目之下我脸红了，搞特殊化，还冒充前方回来的，虽然是她听错了，但我还是不好意思，急忙吃完饭离开了餐车。

    3、来了个骗子

    到伊春后天快黑了，我先到市武装部报到。一个上尉看完我的探亲报告批示后说：“我们这里条件不好，请首长去市委招待所住吧”给我开了介绍信。

    招待所管理员看了武装部介绍信后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还有点剩饭，将就吃点吧。”

    吃完饭带我上楼，到一个大房间，有 8 张床。我太累了，随便找个床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起床，不知啥时另一张床睡个小兵，他见了我就急忙跑了。我洗漱完刚回到房间，小兵带着两个大尉一个中尉过来，大尉向我敬个礼：“请问首长是哪个部分的？”

    我还礼：“我是桂林 47 军炮兵团的，请看我的探亲报告……”

    他看了之后说：“哦，47 军？你们团于超副团长，去年我俩一起在唐山炮校学习，是同班同学呀。我是哈尔滨 23 军 152 炮团的副团长刘汉臣。”然后介绍：

    “这是我们 2 营长（大尉），这是参谋（中尉）。”我问：“你们到这来干什么？”

    “哈尔滨市不供应我们蛋和肉了，我们到这和市委联系，想上山打黄羊，给部队改善生活。走吧，到我房里谈吧……”

    副团长一个人住的房间，有地毯，有大收音机，有缎子被。我想：怎么我住的是大房间呢？坐下来谈的话题不外乎是南方北方人民的生活情况。正说着，管理员进来对我说：“我们市武装部唐部长来看你，现在楼下等你。”

    我想来看我为什么不上楼来呢？刘副团长说：“好，好，我们一起下去吧。”楼下站着一位快 40 岁的少校，刘副团长向他敬礼。这位部长看看我又看看刘副团长问道：“这位是……你们认识？”

    “他是广西 47 军 152 炮团的主任，我和他们副团长于超同志在唐山炮校学习时是同学……”

    我向他敬礼：“部长同志你好！我昨天下午去武装部报到没见到你，请看我的探亲报告批示。”

    唐部长看完批示对管理员说：“你看看，你看看，啊，今天早晨他们才向我报告，没有招待好，请原谅！”

    刘副团长：“哎，部长，我们的事，市委研究了没有啊？” “哎呀，到这打猎的部队太多了……”        “请部长到楼上谈吧。”

    “不、不了。我去市委开会（他是市常委），正在研究呢。哎，你们谈吧，你们是同行，都是炮兵……哈哈，你们谈吧。”

    我们回房后，管理员来了，点头哈腰的：“请首长们到小餐厅吃饭吧。” 我们五个人一桌，另一桌是几个穿蓝呢子中山装的地方干部。早餐很丰富：

    馒头、花卷、包子、蛋糕、牛奶、豆汁、鸡蛋，6 碟小菜——和火车上的饭菜真是没法比，饭后管理员把我也调到楼上单间，态度也热情多了。

    唐部长为什么来看我呢？我快走时他对我说：“招待所管理员给我打电话，说是来了个戴少校军衔的骗子，天冷了还穿着单衣，没穿呢子校官服，脚穿一双露着脚指头有窟窿的皮鞋，也没带警卫员……”

    我想，这伊春最高军衔是少校的就我一人，哪来的少校呢？去看了你之后我把他骂一顿：“人家广西来的，那边那么热，现在还穿着半截袖，他怎能穿呢子校官服呢？人家穿的是新式皮凉鞋，什么脚指头露在外边！他来探亲是私事，带警卫员干什么？没见过世面。你看你们东北人啊，就是势利眼，就知道看穿戴。”

    难怪，头天晚上给我吃剩饭，让我睡大房子。这小子真是混蛋，居然把我当骗子了。

    4、不回南方了

    我到庆华原就读的市二中找到校长，他也给我敬礼。我拿出探亲报告批示，说明来意，校长叫一个姓郝的女生去林区找庆华，我交代不要说我来了，就说是校长找她。晚上，庆华来到招待所。

    经过两天的交谈，知道她妈妈家生活很困难。那个吴叔叔身体不好不能出工，她才辍学回家，打工补贴家里生活。我听了心里很难受，对她说余凤英看了信欢迎她去南方。庆华心里也十分矛盾，想跟我去南方，又不忍心丢她妈妈一人在这里。当然去不去由孩子决定。

    最后商量仍然留下来上学读书，初中毕业后有了文凭好找工作。我给她增加生活费，由以前每月 10 元增加到 30 元，这样庆华住校吃饭 20 元就够了，余钱可给她妈妈补助生活，过两年全国经济环境好了，随时都可以再去南方。如果现在跟我回去，我没有理由给她妈妈寄钱。她表示同意。以后她问我：“当初不离婚不行吗？”

    我说：“不离婚当然也行，大不了部队开了我，回家和你妈一起种地……可是，那时我才 24 岁，已是团职干部，深受部队器重和栽培，前途无量，或者说我有想当官往上爬的思想……所以服从组织压力，同意离婚了……”

    “爸爸，我已长大了，也懂事了，我现在不恨你了。人家离婚的‘眼珠子丢了，何必还要眼眶子’（意思是说我老婆都不要了，何必还要孩子）……你是个好爸爸。”

    5、有事来找我

    我带她去见唐部长，说明当初离婚的经过，又拿出离婚判决书和法院给我的回信“承认庆华是军属”。我请求唐部长今后要照顾庆华。又讲了庆华不回南方的决定，我每月按时寄钱。

    唐部长叹口气：“不要说那时候，就是现在扣上个阶级立场不稳的帽子，也是会挨整的……老孟你这次来看孩子是对的。你这样的决定好，庆华既能读书又能照顾妈妈……好吧，老孟你放心，庆华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庆华说姓郝的女同学父母对她很好，要我去郝家拜访。我去了郝家对郝大哥、大嫂关照庆华表示感谢。这位郝大哥硬要留我吃饭，说是给他个面子……再三婉拒不成我答应了。
我对庆华说，我就不见你妈妈了，怕她伤心，我走后替我向她问好。留下 200 元钱，第四天晚上乘火车离开伊春。

    6、不该训他

    庆华和郝家姑娘送我到车站，管理员给我买了票，等了半小时也不见放人检票进站，突然有人说旅客都从后门上车了。我急忙出来赶到列车前，车门锁上了，我用力拍门。站台灯光下，一个警察大叫：“谁在那敲门？你给我过来！妈的，快点！”

    我走过去，警察见了“啪”的立正给我敬礼。 “你是乘警吗？”

    “是。”       “给我开门，我要上车。”

    他急忙打开车门：“您就在我的卧铺休息吧。”

    他带我来到一节卧铺车厢，半节车厢的卧铺都是车上工作人员的。

    第二天早晨，他又给我打饭，送来馒头、稀饭。我吃完后他还在陪着，想和他聊聊天，就问他：“你多大岁数？”

    “19岁。”

    “你昨晚叫我过去干什么？”

    “我……不知道是您，以为是老百姓呢。”            “要是老百姓你不仅要骂还会打他们吧？日本人在的时候，你才 3 岁……你是新社会长大的，昨晚的态度好像伪满警察呀。你是人民警察，以后对老百姓态度要好点。”

    他坐不住“是……是”的起身走了，中午也不送饭来了，我自己去餐车吃饭，后来想想何必训人家呢？

    7、少校儿子

    到哈尔滨我转车去齐齐哈尔，这是我第二次去见郝妈妈，他们全家很高兴。妹夫李树兹，五七年反右时说了“外行不能领导内行”被打成右派，由于献出了祖传秘方，没有去劳改，留在厂里当药剂师。瑛文在中医院学习后，现在是见习医生，小姑仍在厂里当会计。瑛文的婆婆已经去世，她又生了个女孩，全家仍是八口人，四个孩子里三个已上学，靠三个人工资生活，勉强过得去。

    带孩子做饭的家务事妈妈全包了。她背着孩子上街买菜，我陪着她去，提着菜篮子，人们见我都议论：“一个少校，怎么提着菜篮子……谁家的？”

    邻居们都说：“郝婶，你有个少校儿子，真光荣……”妈妈脸上露出笑容：“托共产党、毛主席的福呀……”

    妈妈又问起凤英、孩子以及庆华等人的情况，我讲了这次回伊春之事，妈妈说：“方方面面都要处理好，真难为你了。”

    我给妈妈留下 100 元钱，第三天晚上乘车回到北京。

    8、老西子抠门

    北京去广西凭祥的 5 次特快，我买好票又给长沙莫咏芳拍电报，让她到软卧车厢来接我。

    四个人的软卧车厢里就三个旅客，我在上铺，下铺是湖南省商业厅长，一个老西子；隔壁下铺是柳州钢铁厂党委书记。他俩参加了中央召开的全国县委书记以上的七千人大会。从他俩的谈话中知道了一些大会情况，我只是听不敢插话。

    老西子一路不停侃侃而谈：“教训呀，教训……”他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位书记哼哼哈哈地应付着。

    老西子又对我说：“你这年轻人，怎么总是睡觉呢？下来坐坐嘛。”看得出，他是想叫我陪他说话。

    “你是哪个部队的？”

    “47 军炮兵团。” “你见过林彪吗？” “没有。”

    “我在延安时经常见到他，是我们抗大的校长。他呀，哼哼……”

    他边说边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烟，也不给一支别人。火车很长时间不停站，我没烟了，一天没吸烟真馋得慌。

    那位书记拿出烟盒，里面只有一支烟了，他要给我：“你抽吧……你抽吧。” “只有一支了……还是你抽吧。”

    听到我俩的对话，老西子也不吭声，还是只顾自己抽。

    晚上 9 点火车到了长沙车站，老西子厅长下车了。我也下车，莫咏芳和余凤英她们的另一女同事平治跑来，我将白糖交给她：“余凤英给我任务完成了。”

    莫咏芳给了我两包牡丹牌香烟。    “好小妹，我正没烟了，真是及时雨呀。”

    回车上我给了一包烟那位书记，那个老西子太抠门了。天亮到桂林我下车了。

    第四章 五好政治处

    一、“三、四、五活动”

    林彪上台后，提出突出政治，内容：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沈阳军区出现了共产主义战士雷锋，毛主席在报刊上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于是在全国各行各业开始了学习雷锋活动。林彪又提出军队开展“三四五活动”。
    三是三好食堂：一、改善伙食好，二、勤俭节约好，三、清洁卫生好。
    四是四好连队：一、政治思想好，二、军事技术好，三、团结互助好，四、克服困难好。
    五是五好战士：一、学习毛著好，二、军事技术好，三、组织纪律好，四、团结互助好，五、锻炼身体好。
    半年初评全年总评。平时要通过各种方式来宣传连队在三、四、五活动中出现的好人好事。

    二、蒋介石要反攻大陆

    1、棒子手

    国家遇到了如此大的经济困难，台湾的蒋介石集团乘机鼓吹要反攻大陆，饥饿自然造成了一定的社会动荡，盗窃、抢劫的事儿也多了。一般的小偷小摸、抢劫倒不可怕，广西原来土匪就多，解放初期，剿匪部队可是费了一番力气，就怕这些罪犯具有政治性，如果发生袭击现役军人事件，就有政治目的了。他们虽然没有武器，但准备了棒子，人称“棒子手”，被他们偷袭一棒子下来，受伤是肯定的。

    一天晚上，我们市区招待所的所长，是位老同志，年纪大了，不适合部队工作准备安排转业，回师部办理相关手续。因为和难得一见的老战友相聚，晚了，

    一个人骑单车回市区。走到与铁路的交叉口时，上坡车速慢了，被几个棒子手打倒，跟着挪动他和单车，搜索钱物和佩枪。我团团长等人刚好乘坐吉普车路过，见到路基上人影晃动，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上停车，几个人下车前往，棒子手们见来人了，停止作恶鸟兽散了。他们走到连人带车倒卧在地的人旁，认出是所长，已头破血流昏迷不醒，马上抬上车送往医院。

    部队为此发了通报，要求加强警惕，加强营区管理，特别是晚上，非必要不许单独外出。很多军官的家属都在市区，不可能长期不回家看看。上级也要求白天走，结伴而行，并且一定要携带武器。

    我们团有几个干部家属在市区。几个毛贼对我来说倒不可怕，战争年代，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多年不打仗了，真遇到几个毛贼，刚好练练手，杀他几个也好为民除害。周末，我们都擦拭好枪支弹药，带上女儿和大儿子骑着单车，几个干部结伴回市区。

    2、准备出征

    我们 47 军是战备值班部队，针对蒋介石在南方沿海的蠢蠢欲动，我们接到命令准备开赴福建前线参战，炮团更是要首当其冲！建国十几年了，和平生活也多年了，我还是渴望上战场，渴望为国立功，那多痛快呀！也是军人本分嘛！

    十几年和平生活伴随着的各项运动，相互牵扯的人际关系，真是让人憋屈又无奈。过去在连队，大家常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现在拉出来溜溜的机会终于来了。

    虽然我满怀着奔赴战场为国立功的渴望，但毕竟和十几年前的青头小子不同了，有妻子，有几个可爱的孩子，有了幸福的家庭……想到此，我难免又于心不忍。唉！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孰大孰小我还是分得清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正是需要我们军人为国立功之时，我不能儿女情长。

    我调整好心态抽空回家，一个晚上到照相馆，分别和孩子、妻子照了相，算是留个念想吧。

    3、没成行的出征

    全国各大军区派出部队，乘火车浩浩荡荡向福建增兵。我们 47 军三天登车完毕，我和参谋长王奇皋带着 2 营坐第一列车，为第一梯队，准备下车就打仗。在火车上待命两天，2 月 15 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发表新华社社论，揭露蒋介石阴谋。全国各大城市人民上街游行，高呼口号“叫蒋介石有来无回”。蒋介石看到全国人民团结一致不敢来了，第三天我们下车收兵回营。

    遗憾！这是一次没有成行的出征。

    三月份我团政委张廷栋转业到南宁市省供销社当主任，新政委王海山是原军政治部组织处处长，王海山休假一个月回北京探亲。此时我团接到广州军区命令：去大苗山拉木材。

    三、大苗山拉木材

    1、运木材一万立方米

    五八年“大跃进”时盲目地乱砍滥伐森林，又无力运下山来，倒在山上的原木任其腐烂，军区每年不断派部队上山运木材。我团要在两个月内完成一万立方米木材的运输任务。

    团长率领全团携轻武器，乘火车到柳州，下车步行——当又一次野营拉练，这在战争年代是家常便饭。这里的山和贵州一样，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下着小雨，我们走在羊肠小道上，不少人滑倒。走了两天，也见不到村寨，我们只得露营两夜。途经大苗山（现融安县）、融安两县来到三江口，住了两天。按军区要求布置各营任务：留 3 营在三江口扎木排，顺融江运到柳州，军区调火车运往各地；团部带 1、2 营继续行军，去几十里外的拱洞、红芩山寨，从山上往山下运木材。我们第三天到达红岑山。团部住在山上寨子里，1 营住在山腰，2 营住在山下小河边。原来部队有旧的茅草营房可以利用，但也破烂不堪，需要战士们动手修缮，并根据需要搭建新的草房。

    运木材操作方法：原来的部队已搭好运木头的滑桥，桥面、桥柱子都是用原木搭起用马钉固定，去掉马钉随时可拆。原木大头上钉一个铁环，拴上绳子，吊着原木大头，两个战士抬起原木尾巴顺着滑桥运到山下小河边下滑桥。

    1 营从山上往山下运，2 营用三根或四根原木扎成一个小木排，前后两人用竹竿撑着顺水滑行，从小河到达三江口，往返一次要一周时间。以连为单位集体行动，夜间上岸埋锅造饭。3 营再重新扎成大木排，上面搭着小木房，一大批木排顺融江而下，到达柳州后留下木排，人再乘坐汽车回来。

    2、苗族风俗

    苗族住在山上，用杉木修建两层房木楼，楼上住人楼下是猪狗牛鸡。地板上挖个洞大小便。在山腰上开挖梯田，不会驾牛犁田，只会赶五六头牛下去踩烂泥浆，拉平插秧。山高水寒，只能种一季糯米水稻。

    他们用野生剑麻捻绳织布做衣服。晚上饭后全寨男青年吹着芦笙，唱着情歌到女孩家“耍妹子”（谈恋爱），无人来父母就要打女孩子。结婚后七天回娘家。一年之后若抱回个孩子，便成为夫妻，没有孩子的就自动离婚，这个风俗主要是怕有的年轻人不能生育。

    他要给你东西你必须接受，他要你的东西也一定要给。解放后寨子里的头人变成村长，十多年前去南宁民族学院学习过，会说广西音的普通话。

    3、“老虎屁股”摸不得

    到了驻地天晴了，干任何工作都要赶早不赶晚，要抓紧，何况遇到雨天干不了还要误时呢。团里召集连以上干部开会布置工作，当前首要的是安顿好部队。上批部队虽然留有草棚营房，但很多已残破不堪，要检查维修，包括吃饭、厕所、洗澡等地方都要安排好，大军行动，这些细节不注意，发生流行病，可是要影响战斗力的。还有拉木头的相应工具等等。

    上午开完会，下午我和参谋长带一些参谋、干事到各连检查落实情况，这都是带兵的老传统了。一路过来，都还不错，各连已闻风而动，战士们分头有序地工作着。说着说着，来到最后一个连队，这个连的连长生得精壮结实，平时像有股子使不完的劲，连队也带得虎虎生气，虽然有时也犯点小错误，耍点子小聪明，但总的来讲兵带得不错，工作经常拔得头筹。可他也是“两头冒尖”的干部，脾气大，批评不得，还好抗上，私下里人家称他是“老虎连长”。

    来到他们连感觉不对劲儿了，士兵们懒懒散散，还在休息或自由活动，一点不像其他连队纷纷做着各项准备工作，气氛紧张有序。怎么回事儿？到了连部一问：连长不在。其他几个干部都在各忙各的。

    “你们连长呢”我问道。  “和几个人转山去了。”  “赶快派人去找”我命令道。

    我和参谋长向连部的人员了解他们的准备情况和困难。过了一阵，通讯员来报告“连长回来了”。

    我和参谋长一行人等出门来，只见这位老兄兴致勃勃，优哉游哉，款款而行。见到我们了快步上来，举手敬礼报告。我怒不可遏，他敬礼的手还没放下，我就批评开了：“你干什么去啦？游山玩水去了是吗？看到什么好风景啦？我问你：从团部开会回来，你怎么传达贯彻落实的？”

    参谋长看我发脾气了，私下里扯扯我的衣服，意思让我注意点。    “我知道，他号称是老虎连长，批评不得，今天我就要摸摸这老虎屁股！我问你：你们连营房修缮得怎样？还要做哪些工作？下雨漏水怎么办？厨房保证开饭有问题吗？战士们上厕所洗热水澡怎么解决的？”           “这……这”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你是不是要我给你汇报啊。”我掏出小本子，一页一页翻着念道：“维修营房，你们还需要铁锹 XX 把、镐头 XX 把，竹筐 XX 个，簸箕 XX 个……”

    老虎连长满头冒汗异常尴尬，听到我说给他汇报，实在不好意思，也憋不住了：“那，那……我错了还不行吗？”

    顿时，我愣住了。都说这老虎连长脾气大，批评不得，这才训了几句啊？ 基层带兵多年，有这么一条经验：发再大的火，再怎么训斥下属，只要他认错了，都要见好就收，哪怕他是应付式的。都要控制住感情，不要继续批评了。何况还有这么些参谋干事，还有他们连部的一些人呢，要给人家面子。

    我压住火缓了缓气：“你知道错了，那你知道怎么干了吗？” “知道。”

    “那好，要抓紧把准备工作做好。团里开会一再强调，要抓紧时间，要赶早不赶晚，你们连准备工作已经落后了，要赶紧抓上来，不要拖全团后腿。”

    “是”他和他们连部人员敬礼，我还礼后也准备离开。

    虽然他们连工作差了点，但全团的准备工作我已心中有数了，我叫随行的参谋干事们回团部整理并向团长汇报。然后对参谋长说：“走吧，伙计，现在还没天黑，咱们俩也去逛逛，游览下这苗寨的山水风光，也算是战前察看地形吧。”

    参谋长说：“你真厉害啊，这老虎连长还从没挨过这样的剋呢。” “哈哈……”我俩游山玩水去了。

    4、小小竹排山中游

    拉运木头的工作在有序进行。一天，接到通知，要我赶回奇峰镇师部，参加相关会议。因为不是演习等军事行动，部队通讯只能依靠地方政府的电话，接到通知已经晚了。怎么走呢？来时部队可是冒雨行军，露营两晚，走了三天才走到的。2 营的部队从山里运木头到山下三江口，时间对不上，我不能和他们搭伙走。何况他们运着大量的木排，时间较长没保证。

    有人建议：大苗山的竹排也是交通工具，苗族老乡经常使用的，何不也是条路？

    我听了很感兴趣。在桂林也有竹排，既是当地人的一种交通工具，简单、皮实、耐用，也是捕鱼工具。广西的渔家都养些鱼鹰，除了渔船竹排上也有，到了时辰竹排上的鱼鹰也和渔船上的一样下水捉鱼。桂林的漓江，奇峰镇的小河小叉都有，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也习惯了。

    从军以来，从北到南一路行军，也坐过一些交通工具，但还没坐过竹排，这真稀奇啊，值得一试。

    团长他们不干了，主要还是担心安全。解放初期，大苗山也是有土匪的，虽然剿匪多年土匪基本销声匿迹。当地干部讲，股匪是没了，但不能保证没有零星的个匪，据山民报告，深山老林里时不时还有不明身份的人迹。

    怎么办呢？派几个兵护送，那不行，现在兵力紧张，要拼命赶拉木头的进度，这是大事儿。

    我还是那样，一听说打土匪劲头就来了，练练手嘛，为民除害嘛，包括打几只野兽。有个管理员也因公要回奇峰镇团部，我俩可作伴。他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我俩一人带把手枪，管理员还背支冲锋枪，带足子弹。这样的阵容，个匪也好，野兽也罢，能奈我何。

    见到我信心满满的坚持，加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团长他们同意了。第二天一早，吃罢早饭，我就和管理员坐上竹排出发了。

    我和管理员一人坐一个竹排。这竹排根据竹子直径的大小长短，尺寸也是不一样的。一般碗口粗的竹子有五根、八根、十根，甚至更多的。山里的竹排不可能很长，长了在山涧溪水中行驶就不方便了。我俩坐的分别都是五根的，有十米左右长，一个竹排一个艄公在后面掌舵撑排，竹排中间绑个小竹靠椅，我和管理员坐在中间的竹靠椅上。

    大苗山呐，虽然没有南下路过江西和广东交界的九连山那么高、大、险、奇，但也是山连着山峰连着峰。溪水都在山谷里，竹排随着溪水前行，两岸的山峦变化不断。有时，两边的山峰高大险峻，怪石嶙峋，如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恶魔一般，呼啦啦地压降下来，似乎要吞噬一切；有时像进入了一线天，阳光照不过来，时空瞬间暗淡，如黑天一般；有时溪水弯曲，远望山谷似到尽头，但到山前忽见一拐，溪水顺弯而下。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山谷也有宽阔的地方。此时溪水也平静许多。极目远眺，蓝蓝的天空，朵朵的白云，青青的山峰，两岸盛开的各种颜色的野花，和我们两个竹排上的四个人……古人说的天人合一，可能就是如此了！

    透过山峰之间的空隙，有时能居高临下远眺到山下的平原。他们和大苗山不同，不少突兀的山峰，成片的农田，弯弯的江水和点点如蚁般在田野里辛勤耕作的农民。这，又是一番蓝天里白云下，天地间的一幅山水画，令人心旷神怡心胸宽阔！好一派“江山如此多娇”啊！

    再说这潺潺溪水。随着两岸山谷的变化，或宽阔或狭窄，深浅不同，水量不一。溪水狭窄的地方往往巨石挡道，把水面憋窄水深了，而且巨石上下，有时随便落差就有一两米，特别是竹排下去时猛然一沉，还着实让人有点害怕。

    这时就看艄公的本事了。只见他凭着一根竹竿儿，左点右推，力争不让竹排卡在石缝之中。有时山谷平缓宽阔，但水浅，甚至竹排都搁浅了。艄公就用竹竿左点右点前撑后撑的，实在不行了就跳到溪水中，拖着竹排离开浅滩。

    这时，竹排的优势就显现了，不怕撞，不怕蹭，不怕擦。即便撞到大石头上，竹排上绑了好几道绳子，一般也散不了，即便散了一股两股，艄公随时可到山上砍些不知名的藤条绑好，继续前行。

    广西主要是喀斯特地貌，山峰突起，溶洞很多，但大苗山又不全是喀斯特地貌。山上树木青翠，杂草丛生，百花盛开！这青山，这绿水，这百花……真是一番美景啊！

    来到水势平缓溪面宽阔之地，竹排随着溪流自然前行，艄公们只需间或着用竹篙点一下。此时水深有几米甚至十几米，这时，艄公们可以喘口气了。只见两个竹排一前一后，有时也并排而行，两个艄公高兴了。

    “呜……呜……呜……呜……喂……喂……喂……喂…… 呦……呦……呦……呦……”

    唱起苗家的山歌来，甚至还一唱一和的对歌，一位艄公时不时还客串下女声。我俩自然是听不懂的，他们苗家的山歌长调，我觉得没有蒙古民歌的长调好听。意思不外乎经过一番艰苦，现在轻松了，可以放松下了。

    溪水肯定是环保的，清凉透彻，沁人心脾，还带着微微的清甜，中午，我们舀些溪水，就着带来的干粮简单吃了午餐。

    下午四点，来到一个相对大点的村庄，从路程安排上也不能前行了，因为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点，必须在此处休息过夜。

    我俩上岸在村庄里转了转，也是战争年代的习惯了——熟悉地形。村里也没有村公所等机构，空无一人，全村静静的，偶然传来一阵狗叫声，人应该都下地去了。好容易看到一个小小的门店。摆着火柴、灯油、香烟和针头线脑等不多的东西，门口坐着个老太太。

    也看不出老太太多大年纪，但眉慈目善。可能她也见过世面，招呼我们，听不懂话，我们比划着，费了好大的劲。她明白了：我们要在她店里住宿，她还可以给我们煮饭，我们给现金和粮票。

    坐了几个钟头小竹排上的小竹凳，也累了。老太太帮忙打盆水，洗刷一番，我坐在椅子上喝茶，一边等着吃饭。

    我叫管理员去找两位艄公，想请他俩和我们一起吃饭、住宿。一会儿管理员回来说，他俩死活不来，正在吃饭了。我问他俩吃些什么？管理员说就是些苞谷饭，菜是他们自带的，有小鱼干，还喝着自酿的苞谷酒，说他们就住在溪边，找来些不知名的草，点着了驱赶蚊子，他们要守着竹排。

    哦，看来他们吃的比我们好啊，有鱼干吃，还有酒喝。我们虽然吃的糙米，青菜是不知什么名的山里的菜，和山里一些茎块类的植物。哎，累了，草草吃完我们就休息了。

    第二天早饭后，我俩又坐上竹排继续前行，山区的险境已过，很快到了山下，溪水平缓宽阔，比昨天好多了，中午时分就到了城镇，结束了这趟竹排之旅。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真是令人难忘。没想到从军多年，居然会有这样一次体验。

    从此，潺潺的溪水，青青的群山，蓝天的天空，朵朵的白云，盛开的百花和粗犷的山歌……小小竹排山中游，永远留在了我的脑海里。

    四、成立战士业余演出队

    一次开团政工会，我提出各连要开展文化体育活动，我们炮兵都是初中文化，是个很有利的条件。野战军主要任务是训练，不开展文体活动就会感觉晚上很枯燥。会上决定各连成立各种球队，周末开一次文娱晚会，将练兵中的好人好事用家乡小调唱出来，比出黑板报效果要好。团里每月组织一次篮球比赛，一次文艺汇演。这样全团活跃起来了。

    第一次全团文艺汇演，我登台唱了二首毛主席诗词歌曲《长征》《蝶恋花﹒答李淑一》，以身示范，主要想号召干部要带头搞好这项工作，不要热闹一下就冷了，会后引起议论。

    团长说：“没想到老孟你还有这两把刷子呀，过去搞过几次都冷下去了，这次开个好头，你就抓到底吧。”

    要想巩固成果，我建议团里成立战士业余演出队来带动全团各连队开展这项工作：“这件事我早就考虑了，关键在创作，各连报来的好人好事材料就解决了创作问题。政治处加工编成快板、三句半、小调等各种文艺形式，经过排练就可以演出。这叫兵演兵，兵唱兵。”

    政委说：“排练演出会不会耽误训练呢？”

    我说：“是业余的，就是利用业余时间排练演出。”

    团长政委点头同意：“那好……那好，你就抓到底吧。”

    五八年军文工团师宣传队都取消了，部队的文化生活就是每月看场电影，在利用放电影时自己制作些幻灯片，表扬好人好事和宣传上级有关要求，加上各单位的墙报、黑板报，形式简单质量也不高。

    政治处负责文化的干事王宝山、保卫干事于小海，两个人都是原军文工团演员。我们从各营一些武汉等大城市来的学生兵里抽调 25 人，成立战士业余演出队。这些人都是“全武行”，每人都会一两件乐器，拉小提琴的，拉二胡的，吹笛子的都有，既是演员又能伴奏，一专多能。我们任命王宝山、于小海为正副队长。演出的节目都是小节目，也搞不来大的节目，以说唱为主，十分八分钟的一个。因为是兵演兵，宣传表扬战士们身边的事，丰富了宣教方法，团结人教育人，更能激发战士们的积极性。

    于小海又到军政治部仓库拿来一些小提琴、大提琴、二胡、锣鼓等家伙什，打了个借条也没说啥时还。队员们白天参加连队训练，晚上到团部来排练节目。第一次演出成功了。战士业余演出队将训练中和三、四、五活动中的好人好事，用快板、三句半、安徽黄梅戏、湖南花鼓戏、广西彩调等各种形式表现出来，表扬干部战士，什么养猪、鸭、鸡“司令”等的各种先进事迹，兵演兵，兵唱兵。表扬宣传及时，针对性又强，受到全团官兵的热烈欢迎。

    其中有几个过硬的每次都要演出的保留节目：大合唱，毛主席诗词：《红军不拍远征难》、笛子独奏《白鸟朝凤》、乐器合奏《洪湖水浪打浪》、这是电影《洪湖赤卫队》主题歌，当时风靡全国，大人小孩都会唱，连我 2 岁的小儿子也整天哼着，但他只会前两句：“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本团演出几场后，又到 141 师各团去汇报演出，反应很大，于是各团也纷纷成立了战士业余演出队。为了加强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活跃部队生活，上级也作了相关决定，不久，根据广州军区的要求，各个军都成立了战士业余演出队，并派出军区文工团下来辅导，还准备在 1963 年组织各军代表队汇演。

    于是 141 师先组织各团演出队会演比赛，赛出第一名代表 141 师参加军里会演，军里第一名再参加广州军区文艺汇演。我团虽是军直属队，但驻地和 141 师一起，按属地划分，先参加 141 师的会演比赛。师宣传科长崔仁川知道我团战士业余演出队的情况很不服气：“全师会演，我就不信我全师几个团比不过你们一个团的演出队。”

    五、军政双优

    战士业余演出队得到上级肯定并有了部署，各部队都闻风而动，141 师也不例外。各团摩拳擦掌，积极准备，争取拔得头筹，能到军里去比赛。

    我们团自然不甘下风，何况我们又有基础，战士们的文化程度普遍比其他部队的战士高，文艺方面的能人骨干也多，从节目创作到编排表演，我们大有优势，不搞出点名堂来，脸面上挂不住啊。

    各团在积极准备的同时，也相互之间打探消息，美其名曰：取经学习。步兵团队兵员比我们炮团多，其中难免总会有不少“高手”，不是这个笛子吹得好，就是那个二胡拉得棒。而部队生活，除了具体情节不同，总的来讲都是一致的，题材创作共同性地方太多了，兵演兵、兵唱兵，必须围绕部队当时形势教育、军事训练的主题，不可能搞些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等传统戏剧，这样难免千篇一律有所雷同，如何在这个大前提下脱颖而出，夺得头筹？我左思右想，必须抓住个 “特”字。

    想起我团在大苗山拉木头时，当地苗族群众的“芦笙”，几乎人人都会玩儿。特别是男青年，每天晚饭后吹着芦笙唱着情歌“耍妹子”（谈恋爱），此外，节假日、婚丧嫁娶的喜庆日子，青年小伙子们也都吹着芦笙，边吹边跳，和女青年们翩翩起舞。何不把芦笙引来为我所用？当时国家很闭塞，很多地方都没见过这个乐器，芦笙很稀奇，刚好体现了“特”字，何况芦笙的声感也不错。

    于是我们团的参赛节目大量引用“芦笙元素”。比起当时群众常见的都是些笛子、二胡等民族乐器和少量的手风琴、小提琴、小号等西洋乐器及民族的锣鼓钹镲等打击乐器，我们一下子配加了大量的芦笙，令人耳目一新。特别是乐器合奏，创作编排突出了“芦笙元素”，一下子把大家吸引住了，全师会演，我们团获得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