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说,张闻天性格文静,从不急躁。毛泽东讲话,幽默生动,而张闻天讲话,哲理性强,条理清楚,但不太生动。跟毛泽东在一起,毛泽东常常开玩笑,而张闻天总是处于被动的地位。张闻天从不讽刺别人,挖苦别人,讲话总是很正经。
张闻天作报告,一般事先拟个提纲。他写东西,写得很快。一般先打草稿,然后左改右改,很认真,遣词造句很考究。
虽说张闻天是位“书生”,但绝不懦弱。在关键时刻,显示出他的品格。比如,在“文化大革命”中,江青、康生煽动红卫兵抓“叛徒”,搞所谓“六十一人叛徒集团”。他们要把薄一波、刘澜涛、安子文等打成“叛徒”,并且追究责任,说成是刘少奇搞的,推行“招降纳叛的组织路线”。张闻天挺身而出,承担了责任。他说,他当时是中共中央总负责,此事经他批准,该由他负责任。像他这样在最困难的时刻,仍挺身保护战友刘少奇及那六十一人,是很可贵的。
在“文化大革命”中,刘英和张闻天一起,受尽折磨。张闻天被审讯、批斗达200多次!
从1969年5月16日起,张闻天和刘英双双被“监护”在北京景山后街寓所。据刘英回忆:“我和闻天住的房子只隔一堵樯,但咫尺天涯。每天只放风一次,时间错开,不让我们碰面。”即便如此,担心妻子个子小,拿不动浸了水的大拖把,张闻天总是把拖把洗净,晾在那里。这样当刘英被允许进入盥洗室时,拖把已半干,不太重又好拖,她不会因拖把不干净而拖不净地板遭看守的斥骂。她呢,见到张闻天的衣服泡在盆子里,总要放上洗衣粉,为他搓干净。如此这般,他们被囚禁523天,夫妇俩“人不见面心相见”!
结束了囚禁生活之后,他俩被“遣送”到广东肇庆,在那里度过漫长的流放生活。张闻天被迫改名为“张普”——那是张闻天自己取的,意即“普通劳动者”。
经过长期折磨,张闻天已病魔缠身。经再三请求,夫妇俩总算获准回到无锡“闲居”。到了无锡,已是1975年8月。
年逾古稀的张闻天,已是垂暮之人了。冠心病、肺气肿、心绞痛,一齐向他袭来。他自知不起,在1976年4月下旬,向刘英嘱咐道:“我不行了,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这十几年没能为党工作,深感遗憾。我死后替我把补发给我的工资和解冻的存款全部交给党,作为我最后一次党费。”张闻天要妻子当场写下了一张字条:“二人生前商定:二人的存款,死后交给党作为二人最后所交党费。”下面的署名是“张、刘”。
这年7月1日,是刘英永远难忘的日子。早上,张闻天听罢关于中国共产党成立五十五周年的“七一”社论广播后,对刘英说:“很失望,讲来讲去还是那些东西。”那时,姚文元把持着宣传大权,讲来讲去是“文化大革命形势大好,到处莺歌燕舞”之类的空话、套话、假话。
他喝了几口米汤。
下午5时许,他的病情突然转危。刘英急请护士来,打了强心针,无效。七十六岁的张闻天,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如果他再多活三个多月,便可亲耳听见“四凶”被擒、乾坤扭转的喜讯……
1979年8月26日,中共中央在北京举行隆重追悼会,悼念张闻天同志。陈云主持追悼会,邓小平致悼词。刘英以张闻天夫人身份出席大会,一个个中央领导同志走过来,紧握她的手,向她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经过时间的淘洗,张闻天终于被历史所承认——他是闪光的金子!一切横加在他身上的污言浊语被洗清了,他的高贵的品格受到了尊重。刘英无限宽慰。
刘英晚年,忙于完成张闻天的未竟之业。在那乌云压城的日子里,张闻天把列宁的一句话写在台历上,作为座右铭:“为了能够分析和考察各个不同的情况,应该在肩膀上长着自己的脑袋。”张闻天以“自己的脑袋”思索,写下大量力透纸背的论文和笔记。生怕文稿落入“四人帮”爪牙手中,王震对刘英说:“放在我那里吧!”这些闪耀着真理光芒的论稿,在雨过天晴之际,收入《张闻天选集》问世。系统收集张闻天著作的《张闻天文集》,也在刘英和编辑组的努力下,一集接一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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