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师望着我,我望着高老师,二人都怔住了。
高老师在教我的时候三十几岁,那时我十二岁。现在我们早已没有了过去的形象了。我望着脸上已爬满皱纹的高老师,不知为什么,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步跑过去抱着他就哇哇地哭了起来。高老师也哭了,他拍着我的肩头,问长问短。可我一句也答不上来,我说什么呢?我怎样向一直关心着我,惦记着我的高老师说呢?我只是哭,放声痛哭!我想在老师面前,哭出我的心境,哭出我的悲痛,哭出我的委屈,哭出我的二十多年来的不幸!除了哭,我没向高老师说什么,高老师也没有再问我。
在一边的场长被感动了,他说:“你们师生多年不见了,见了面儿总得说说话儿,那我就请你们师生在场里吃顿饭吧!咱孵化场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有‘忘蛋’(忘蛋,是鸡蛋经过一段时间的孵化,鸡壳里边有了血,但还没形成小鸡,成了死蛋,小鸡再也孵化不出来了,人们叫它“忘蛋”)。”场长说完,就让伙房的人给我和高老师一人炒了一碗“忘蛋”,又拿出几个窝头。我和高老师也没客气,就低头吃了起来……
我永远不会忘却的一碗“忘蛋”!
从那以后,我总是在想,等我的问题有了眉目,一定要向高老师做个汇报,把一件件的事情向他述说分明。
我被清除党外
1985年,沧州地区开展整党,清理党员队伍。当时,我仍在泊头被监督劳动改造,就参加了泊头市农林局党支部整党。整党开始,泊头市委按照沧州地委的意见,把我当成了整党的重点,给我成立了专案组,让我写检查、作检查,然后专案组进行内查外调,给我罗列了一大堆“罪名”,不让我过关。到了整党后期,党员进行登记,结果,其他党员都登记了,就是不让我登记,说我不是合格党员,泊头市委、沧州地委都不让我登记,我成了一个“党外人士”。
不让进行党员登记,不少党员和群众有意见,他们认为我符合一个中共党员的标准。于是,我参加整党的泊头市农林局党支部的全体党员一致向支部要求,支部向泊头市市委、沧州地委整党办公室写了报告,全体党员在报告上签了名,请求让我进行登记。最后,泊头市委遵照沧州地委的意见,仍不让我进行登记。原因是,我不具备中共党员的条件。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头嗡地一声响,险些瘫倒在地。我是在1964年刚满十八岁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二十多年来,我一心一意地跟党走,和党有着深厚的阶级感情。我切深地体会到,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叶颖芬,我把我的青春年华毫不保留地献给了党的事业,怎么今天一下子就不符合党员条件了呢?我一屁股坐在那里,全身上下簌簌地颤抖起来。在文化大革命时,我受到过冲击,那时都没有这样难过。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我放声地大哭起来。这时,有个同志过来劝我说:“颖芬呀,我们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有些事我们也主不了呀!你就别太难过啦,耐住性子等待吧,我们相信,你的问题,总会有一天被澄清的。”
我在我的那间极简陋的小屋子里,感到异常的孤独。冷风从破了的窗子里吹进来,我全身冷得打哆嗦,我无法承受眼前的事实。我等待,等待什么?谁能为我澄清?何时能为我澄清?
由于个别人的诬告,在沧州闹得满城风雨,我的问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之一。由于个别人的诬告,我由一个地委常委、分管农业的农办副主任,一下子变成一个被监督劳动改造的人,现在又想把我清除出党,我怎能接受这个现实呢?党呀,我的母亲,我的惟一的亲人,你为什么不要我啦?我犯了什么罪啦?我哭,我喊,我问天,我问地!我的哭喊声,穿过小屋,回荡在广阔的天空。
但是,没有回声!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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