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七年,壬戌(1802)夏,清代融县教渝蒋励常与友登融县独秀山,并作有《独秀山记》文曰:
融城西里许,有山名独秀。颠崖峻削,崛起平坡中,盖众山之特立者。山半石台数处,邑人构屋其上,凿石通径,护以短垣,曲折以登。其中为佛堂,循崖而西为大士阁。佛堂东附崖筑小亭,东上近颠,则文昌阁也。屋仅数区,布置天成,雅饶逸趣。山之外,群峰环峙,若拱若揖,远近无虑千百。而其东南,则环以融水,山色波光,遥遥辉映。所以登高而远视,游目而骋怀,真胜境也。
壬戌夏,偕同人登焉。遍历诸胜,还憩亭中。客有询余者曰:“此山与在桂林者孰胜?”余曰:“桂林者奇特,此山周正,两不相上下也。”曰:“形家谓桂林人文之胜,钟由独秀,今融之人士,英明而秀发无异桂林,非此山之灵使然耶?”余曰:“是则在人,非山之灵也。使融而有人,奚事此山;使融而无人,虽有此山数十奚益哉?方今重熙累洽,文教覃敷,融之人士方日孜孜焉,争自濯磨,以仰副圣天子作人之雅意,而渐臻于人文之极盛。议者不察其所以致此者,由国家涵濡之久,与邑人感奋之深,而独归功于此山,恐此山不任受功也。”客复难之曰:“崧生岳降,载在诗篇,此山既与众异,宜有以钟其秀于人。洵如子言,是山之块然者徒具。此形耳,于人何补焉?今吾子司教导于是,士风之劣者,惟吾子得新之,文教之,颓者惟吾子得振之,然则人文盛否,责将在子,乃独为融之人是望,是又何异山之块然徒具有此形乎?”余闻而自失者久之,继乃避席谢曰:“善哉,子之为是言也。余敢勿兢兢以勉从吾子之箴!”归,即书其言于厅事之左,用以自警焉。
蒋励常记事写人最大的特色在于着眼于现实生活中的平常人。笔者网上有幸与资深学者古钟先生交流,其有译文专注为证:“融城西里许”之西,疑为四,因独秀山处融城之北。袁志成《<蒋励常诗文集>校注》亦如是,愚疑为刊刻之失;注“壬戌夏,偕同人登焉”蒋氏在乾隆四十五年中省试副榜第一,1802年间任教谕第二年,辛酉(1801年)51岁,是年遇大挑,列二等补融县训导一职,携带子启徴、启敭、启奂诸亲赶赴融县初任。其喜好修心养性之术,著有《岳麓文集》、《蒙养编》、《类藻引注》4卷、《十室遗语》12卷、《医学纂要》、《湘皋集》等书,在《清史列传》卷七五《循吏列传》有传记。
盛世光环下的文坛异葩蒋氏,为桐城一派。然此文清丽自然,如此借景抒情之作亦未见拳拳与考据,颇有欧公遗风,其文错落有致。字斟句酌,觉得此是为融城一隅的独秀山量身定做,与史料对于此山的介绍有多处的吻合:“此文名写游记,实写性理。写融城独秀山之巅峭削,山顶文昌阁布置天成,饶有雅趣,然亭中休息时与友人的问答则笔锋突转,阐述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人文之盛才是山灵的必备因素”。游山如读史,看水如观画,古钟先生曰:“文章,唯一的亮点在于“客”偷换了概念,之前仅言山之孤峰兀立,后竟以山喻人,且是引经据典,谈得头头是道”。
无独有偶《二十一史方舆纪要》《卷一百九•广西四》载独秀山:“挺然秀发,上干云霄”。让人为之倾倒、为之陶醉。又湖南城市学院中文系、博士生讲师袁志成文曰:“寥寥几笔即描绘了融城独秀山的全藐,由山之巅崖到半山石屋、佛堂,再写山外群峰、融水波光潋滟、相互辉映”。说到这里,就有个问题,蒋氏仅仅是因为朋友的小滑头,就对他大赞其言么?蒋励常的《独秀山》虽未达到妇孺皆知的地步,但笔端流淌的意韵还是让人念念不忘。无牵无延没有半点的伏笔突起,这实在算得上一种品格了。对独秀山的描叙非常精彩,让人知道了以前独秀山的全貌,也令人神往。
当然,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辛酉年(1801年)蒋氏到融州任教谕,他本人有才又有家势,携家带口的来融任职,肯定是自以为怀才不遇,心中很是不爽,不爽之后便有些情绪,那必然就是工作上不作为,不给力了。待到1802年,他的朋友,就是借此游独秀山,来暗暗劝道他,要好好干活,如此可见,他朋友说话的水平还是不错呵。果不其然,蒋氏仅在融呆了六年。他是不甘沉沦,不甘平庸,不肯行贿蠹吏,愤而辞去融县训导一职,回归故里全州龙水,后入主清湘书院,从此以教书终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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