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1994年和孙毅老将军在一起

    20多年前，当时中央军委一位主要领导同志曾经感慨地说：北京有位孙胡子，他德高望重，奋斗不息，有经验，有水平。他走到哪里，就讲到哪里。他一讲话，群众就欢迎，就鼓掌。如果我们全军有一百个孙胡子，全国有一千个孙胡子，那我们就了不起了！

    在开国将军中，孙毅无疑是知名度很高的一位。在全军乃至全国，很多人都知道“胡子将军”孙毅。孙老之所以为人们所熟知、所敬佩，不仅是因为他在战争年代的传奇经历和赫赫战功，还因为他在和平时期永葆革命本色、继续艰苦奋斗，更因为他与老百姓的鱼水深情和对青年人的热情关怀。

    出于崇敬的心情，几十年来，我曾多次拜访孙老，当面聆听他的教诲，常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时间长了，我与孙老结成了忘年交。孙老既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也是思想深邃的智者。在他身上，既有武将之威，又有儒将之雅。他说过的一些话语，个性色彩鲜明，充满人生哲理，堪称名言警句。

    2004年7月5日，孙老以百岁高龄逝世后，我认真回顾了孙老与我的多次交谈，我觉得他说过的两块人生“基石”和十段名言，给我的印象尤为深刻，一直牢牢地记在我的心中，并用以指导自己的思想和行动。

    孙老多次谈到，影响他的一生，成为他为人处事准则的，是两种植物：一是“竹”，二是“莲”。他把这两种植物，称之为铺垫自己人生之路的两块思想“基石”。

    民国初年，孙老在故乡河北省大城县读高小时，一位姓李的国文老师，亲笔为他写了一篇题为《说竹》的范文：

    “竹者，君子也。立根厚土，风雨不摇；中空外直，更有劲节；寒暑不凋，清瘦怡然；生聚成林，竞相勃发。故苏子曰：‘不可一日无此君也’。”

    在这篇范文的最后，李老师还引用了清代著名书画家郑板桥在《竹石》画上的一首题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篇短文只有二三百字，但竹子那种坚韧不屈、奋发向上、挺拔自直、虚心有节的精神和品格却跃然纸上。“道不离文，文以载道”。这样的老师，这样的范文，在孙毅年轻的头脑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以至影响他的一生。就这样，竹，成了他的第一块思想“基石”。

    孙老还谈到，在他当年阅读的国文课本上，选有宋代周敦颐的一篇《爱莲说》。直到晚年，孙老还能把这篇短文一字不错地背诵出来：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溢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莲，花之君子者也。”

    孙老在旧军队中度过十一年，他真正做到了“出淤泥而不染”。莲，就是奠定他为人处事准则的第二块思想“基石”。

    孙老于1931年参加宁都起义，此后一直跟随毛主席、朱总司令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他都严以律己，清正廉洁，始终保持高风亮节，为世人所敬仰。孙老常对人说：“做人就要有竹子般的挺拔自直精神，还要有莲藕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贵品格。”的确，人们从孙老这位可敬可爱的老人身上，深刻地感受到了“竹君”和“莲君”的精神与品格。

    孙老还陆陆续续讲过一些使我深受教益的话语，我将其记录整理为十段名言。

    一、吃亏是福，吃苦是福。

    孙老说这两句话是有来由的。红军长征开始前，他已经担任红军精锐部队中央军委教导师的参谋长，按规定应该给他配备一匹马。但当“洋顾问”李德知道孙老是从旧军队起义过来的之后，便一笔勾销了应当配备给他的马匹。就这样，孙老迈开双腿，一直从中央根据地走到陕北。而且他的职务也是走一路降一路，从师参谋长降到团参谋长，后来又去掉了那个“长”字当了参谋。对此，他一点也没有感到难过，从无任何怨言。新中国成立多年之后，当年的老战友还有人对孙老说：“长征时让您吃亏了、吃苦了！”孙老却说：“话不能这么说，长征时我走到陕北，直到今天，我每天坚持走路的习惯就是从长征开始时养成的，我走出了一个好身体，我这叫因祸得福，我还得感谢那个‘洋顾问’李德呢！”

    二、基本吃素，坚持走路，劳逸适度，精神宽舒。

    孙老把自己的养生之道，归纳为这16个字，可谓经验之谈。孙老喜吃家常便饭，不吃大鱼大肉，对烟酒也从不沾边。他坚信“药补不如食补”，从来不吃各种补药。长年坚持走路是孙老健身的主要方法。他平时手不释卷，博览群书，豁达乐观，特别注意精神上的充实和宽舒。

    三、健康生快乐，快乐生健康。

    孙老主张快乐养生。他认为，健康与快乐二者是辩证关系，相互影响，缺一不可。健康生快乐，快乐生健康。忧虑生疾病，疾病生忧虑。人的精神力量是非常强大的，是非常重要的。对疾病、困难，首先要从精神上战胜它。遇到不顺心的事，要想得开、放得下，胸怀要开阔，不生闷气，心宽则寿嘛！

    四、生命在于运动，锻炼能抗百病。

    这是孙老经常写给中老年人的两句话。他希望大家坚持运动，战胜疾病，心情愉快，健康长寿。

    五、健康长寿，始于足下。

    这是孙老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他的切身体会。“健康在脚”，是孙老提出来的，很有科学道理。孙老散步，闻名京城。他认为，人老腿先老，健康是走出来的。孙老举例说，唐代大医学家孙思邈活了100多岁，他长寿的基本经验是保持两腿和两脚的温暖。怎么保持呢？主要就是靠走路。

    六、个人要有志气，军队要有士气。

    古人云：有志之人立常志，无志之人常立志。一个人一定要有抱负、有志气，这样才会有方向、有动力。孙老认为，对于带兵的人来说，最大的忌讳莫过于部队没有士气。自古以来，历代军事名家都把士气视为部队的生命，看作是决定战争胜负的最重要的因素。

    七、腰包无钱，睡觉香甜。

    孙老认为，诚如孔夫子所言，人到老年，“戒之在得”。他对金钱看得很淡，认为那是身外之物。他自己在生活上极为简朴，对别人却非常慷慨大方。孙老生前，多年坚持每月发了工资，除拿出一半交老伴作为伙食费之外，其余全部买成书刊，亲自寄赠给众多青年朋友。

    八、不戴乌纱帽，精神更活跃。

    孙老担任总参顾问期间，曾经连续3次上书请辞。1982年10月，孙老还向全国政协党组递交了一份情真意切的辞呈，请求免去他的全国政协常委职务。孙老是全国政协常委中第一个主动请辞的中共党员委员。此举得到中央领导同志和民主党派人士的高度评价。这句话，就是在那份辞呈中写到的。孙老认为，一个人把名利、地位看得越淡越好。彻底打破了名利、地位观念，在思想上、精神上就会获得彻底解放，就会精神旺盛、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