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张灵甫在中山大酒店设宴招待蒋介石一行。蒋介石以茶代酒,和74师的将领们边喝边聊。谈论更多的还是苏北战事。张灵甫举杯站起,恭恭敬敬地对蒋介石说:“校长,学生感谢您的知遇之恩,我先敬您一杯。”蒋介石满脸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放下来,拽过餐巾拭去残留在嘴角边上的水珠,伸出筷子拣了一块菜放进口里咀嚼起来。与此同时,74师副师长蔡仁杰、邱伟达,参谋长魏振钺,副参谋长李云良也依次举杯向蒋夫人、白崇禧、顾祝同、俞济时等敬酒。蒋介石擦去嘴上的油渍,兴致很浓地说:“张师长,你是党国的赵子龙,是国军中的一员虎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片苦心,不辜负党国对你的培养。这次你们去苏北一定要尽快拿下淮阴、淮安和涟水这几座重镇,打通通榆线,和友军对粟裕的新四军实施南北夹击,即使不能全部消灭,也要将他们压过黄河,在山东与其会战,将苏北连成一片,保证首都的侧翼安全。”
张灵甫慷慨陈词:“请总裁放心,粟裕没有三头六臂,新四军比不得小鬼子?充其量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用的都是老掉牙的土枪土炮,成不了气候,我军旗所指,一定会所向披靡!”张灵甫一开口便牛皮哄哄,老蒋面露不悦,半是申斥半是劝诫地说:“错,大错而特错,兵书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这样骄纵轻敌,焉能不败?粟裕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容易对付,这说明你对他还不了解,或者说了解不深。他在军事上是个出类拔萃的将才,用兵鬼道,善于谋划,精得很哪!你可不能学马谡啊?你若大意,那是要吃大苦头的。”张灵甫自知失言,马上改口说:“总裁教训极是,我对粟裕了解不深,的确是低估了他,同这样的人作战,还是要多长几个心眼,不然,被他卖了,还帮他点票子哩。” “这就对了。”蒋介石点点头,然后,环顾一下左右,轻咳一声,温和地举起杯子说,“看我光顾和钟麟说话,将你们都凉在一边。来来来,伟达、仁杰、振钺、云良,大家喝酒。”蒋介石做出平易近人的姿态,让七十四师的将领们受宠若惊,慌忙起身举杯。
参谋长魏振钺在起身时,不知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打了一个踉跄,歪倒在顾祝同的肩膀上,众人扑哧大笑,羞得他无地自容。幸亏蒋夫人出面打圆场:“魏参谋长已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近日又为军务操心,一定是疲劳过度,大家莫要取笑他。”魏振钺看夫人在为自己说话,感激涕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赶紧借坡下驴,说:“是啊,是啊,近日为部队开赴前线的事忙得头昏脑胀,已有几夜没合眼,累得真够戗。”站在他身边的副参谋长李云良向来与他不和,在心里骂道:扯你娘的淡,你是身子被小妮掏空了,倒会编理儿。这个老色鬼,别看他一把年纪的人了,猎艳的手段可多着哩,隔三差五地去临风阁,找一个叫小桃红的妓女浪荡。这小桃红情窦初开,妖艳无比,刚进临风阁,就被老色鬼泡上了。论年龄,小桃红该叫他爷爷哩,可他对小桃红却爱不释手,夜夜念想她。可骨子里,魏振钺哪有这般能耐,全靠药物支撑,早把身子掏空了,难怪他打不起精神来。蒋介石同他们碰杯之后,干咳了一声,用目光示意大家坐下,说:“你们几位都是74师的骨干,是灵甫的左膀右臂,在一起共事多年,相知甚深,一定要竭尽全力为他出谋划策,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不负党国。”顾祝同在一旁插话说:“委座的话,你们可记住了?”魏振钺等异口同声地说:“记住了!”他们表面上虽然这样应承,可骨子里谁不在抱怨:委座啊,师长的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刚愎自用,从来就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对我们颐指气使,动则咆哮,我们见他就像小鬼见阎王似的,在他的面前还能说上话吗?即便是说了,他又如何能听得进去,到头来还不是自讨没趣。于师长而言,我们就像这酒店里的花瓶、墙壁上的壁画,中看不中用,只不过是一种摆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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